齐知舟就会抬头对他们笑笑,温声道:“我没事,你们去忙吧。”
同样的回答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右边诊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方锦锦和一名医生从里面出来。
齐知舟立刻站起身,快步上前:“小旭怎么样?”
方锦锦宽慰道:“齐教授,放心,小旭没事。”
“您是他哥哥吧?”医生说,“有点脑震荡,其他都是皮外伤。他这个年纪生龙活虎的,休养一段时间很快就能恢复了。”
齐知舟点点头:“我去看看他。”
方锦锦拦下他:“齐教授,他精神不是很好,我看他也挺累的,先让他休息吧。”
“我不打扰他,”齐知舟说,“我想看看小旭。”
方锦锦为难道:“齐教授,还是先让孩子休息吧。我们有位同事在里面看护他,小旭不会出事的。”
齐知舟恍惚了一瞬:“......小旭不想见我。”
方锦锦回头看了眼紧闭的诊室门,欲言又止。
齐知舟又一次点点头,回到座椅前坐下:“我知道了。”
方锦锦心里很不好受:“齐教授,小旭他刚知道这么大的事,一时半会难以接受,给他点时间。镇医院条件有限,脑震荡可大可小,拖不得。明天天一亮,我们就派人送小旭回新阳,去市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后续还需要他配合我们调查。”
“嗯,”齐知舟笑了一下,“辛苦你们了。”
“哪里的话,”方锦锦看了眼齐知舟苍白如纸的脸颊,担忧道,“齐教授,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就是有点累。”齐知舟右手掐住左手虎口,勉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精神,笑着问,“锦锦,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可以先休息一会吗?”
“可以可以!”方锦锦立即点头,“当然可以!”
“谢谢。”齐知舟顿了顿,望向左边诊室,缓缓道,“我可以去边朗那里吗?”
·
边朗的体魄极其强悍,他这样的伤势和失血量换作旁人,恐怕昏上好些天,但边朗只是睡了几小时,吊了两瓶营养液后便转醒了。
“醒了!”看护的警察喜出望外,喊道,“边队醒了!”
外边的人闻声赶来,小医院的诊室本来就不大,被一群人乌泱泱挤满,连丝缝隙都没有。
方锦锦“嗷呜”一声扑在病床上:“边队!老大!你终于醒了!没了你咱这个家要塌啊!”
边朗喉咙干的厉害,挤出嘶哑的一声“滚”。
“林森还在玩拼图呢,听说徐波摔成了肉泥,挺难拼的,”方锦锦掏出手机,“我得赶紧把你醒来的大好消息告诉他!”
“边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边队,我是这边镇公安的,听了你这两天的光荣事迹,太特么牛|逼了!”
“边队......”
一大帮人叽叽喳喳,吵得边朗头疼,他在方锦锦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目光在诊室中逡巡着,仿佛在寻找谁。
“停一停!”被堵在外边愣是进不来的医生大吼一声,“给我让条道!”
“哦对对对,医生你快看看我们边队,”方锦锦上蹿下跳,“争取让他明天就能去跑马拉松!”
将病床团团围住的人群散开,边朗终于看见他想见的人。
齐知舟站在窗边,身上的衬衣还是落水时的那件,皱巴巴又脏兮兮。他面容苍白且憔悴,虚弱到仿佛要和身后的白墙融为一体。
医生带上听诊器,正俯身要听边朗的心音。
边朗嘶哑道:“等等。”
方锦锦问:“怎么了边队?”
边朗看着齐知舟:“过来。”
齐知舟抿了抿唇,走到边朗身边。
边朗:“坐。”
齐知舟弯腰拉过木凳,坐在边朗的病床边。
沸腾的诊室瞬间安静下来,边朗对其他人或揶揄、或探究的目光视而不见,黑沉的双眸只注视着齐知舟一个。
边朗说:“手。”
齐知舟怔了怔,而后缓缓伸出了一只手。
边朗将那只手握在手中,五指滑入齐知舟的指缝,与齐知舟十指相扣,而后又紧紧攥了攥。
齐知舟指尖微缩,却被边朗用更加蛮横的力道扣住:”这么凉。“
边朗握着齐知舟的力气几乎已经是他此时的全部了,他将齐知舟的手拽到自己胸前,在心口处按了按。
原本平稳的心跳此时略微加速,边朗用只有齐知舟才能听到的音量发出了一声叹息:”知舟啊......“
齐知舟鼻头一酸,轻轻垂下了头。
”我活过来了,“边朗对医生颔首,“辛苦您。”
第49章
经过检查,边朗并没有大碍,医生简单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诊室里只留下了方锦锦和齐知舟,边朗问:“现在什么情况?”
方锦锦说:“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洪吓春后脑钉了一个木条,情况非常危急,在镇医院紧急处理后,已经转诊到市医院了,现在人还在抢救。”
“后脑钉了木条?!”边朗眉头蹙起,下意识转头看向齐知舟,难以置信道,“齐教授,你战斗力这么惊人?”
“......”齐知舟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
“检验结果傍晚就出来了,木条上没有齐教授的指纹,”方锦锦严肃道,“边队,现场还有第四个人。”
边朗沉吟片刻:“......第四个人?”
“嗯,”齐知舟言简意赅,“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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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小时前,星雾山顶木屋天台。
齐知舟按照洪吓春的指令,在手机前录制了一段自述视频。
洪吓春又哭又笑,一把抓住齐明旭的头发,强迫齐明旭抬起头:“明旭,你看看你哥,你现在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吧?他是罪人!罪人!他配过这么好的日子吗?他不配!他要给我儿陪葬,我儿那么崇拜他,我儿啊!”
齐明旭说不出话,胸膛不断起伏,眼泪从眼眶中不断滚落,流水般冲刷着脸颊上的血迹。
齐知舟避开弟弟满是痛楚的目光:“我按你的要求做了,你放了小旭。”
积蓄了十年的恨意一朝爆发,洪吓春摸了摸齐明旭的脸颊,目光中既有慈爱,又有憎恶:“明旭啊,你命好啊,本来应该也是个短命鬼,却给你过上了少爷日子......哈哈哈哈哈,我多想让我儿也过好日子,我儿没享受成,倒是让你享受上了......你也该死!你十年前就该死!”
她的嗓音瞬间尖锐了起来,枯枝般苍老的双手掐住齐明旭的脖子:“你凭什么过好日子,你凭什么当少爷,你该死!”
“别动他!”
齐知舟嘶吼一声,拔腿朝他们冲去。
洪吓春立刻将绑着齐明旭的木椅向后一扯,椅脚和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呲”声。
齐知舟如遭雷劈,立即停住脚步,双手止不住地发抖:“你别动他,他是无辜的,该死的不是他。”
“不是他?”洪吓春脸上爬满皱纹与泪痕,“那是谁?谁该去给我儿陪葬?”
“是我,该死的人是我。”齐知舟喉结滚动,放低声音,“等我死了,在下面见到你儿子,我给他磕头认罪,我给他当牛做马。他做少爷,我给他做奴才。”
“好......好啊!”洪吓春拍掌,笑得毛骨悚然,“儿啊,你开心吗?高兴吗?害你的人要去陪你了!”
齐知舟嗓音轻柔,充满悔恨与愧疚:“春姨,我马上就要死了。你告诉我,你儿到底是怎么死的,等我见到他,我好向他赎罪。”
“齐知舟,我已经提前让我儿走了啊!”洪吓春哭着说,”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他看到了你,他也不会跟到福利院里,你害死了我儿,你是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