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医生低笑出声,笑声中满是疾风:“二叔,说到底,你也并非关心知舟的死活。你关心的,只有你宏伟的‘涅槃计划’。”
老者脸色铁青:“十年前的事暂且不论,星雾山上那一次呢?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亲手把知舟推下了楼顶,推到了河里!这就是你说的爱知舟?”
周医生瞬间浑身僵硬,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更深的阴霾取代:“那是意外。”
“意外?你处心积虑控制徐波,先是让他跟踪知舟,扰乱知舟的心绪,又让徐波引开边朗,接着精心策划了齐明旭的绑架案,”老者嗤之以鼻,“一环扣一环,你谋划的那么缜密周全,最后关头居然出现这么大的意外?”
“那是因为边朗!”周医生忽然时空,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儒雅的面庞因为嫉妒和怨恨而变得扭曲,“我以为这次我够快了,我可以赶在他前面,从洪吓春手里救下知舟,顺理成章的和知舟相认。但是阿朗......边朗!边朗比我更快,当时我没有时间了,如果不推知舟下水,那么边朗一定会发现我!我十年的等待就会全部功亏一篑!”
周医生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老者冷冷看着他:“你口口声声说爱知舟,也不过如此,你随时能让知舟去死。”
“不!不是的!”周医生像是被踩到了痛点,脖颈绷起青筋,一遍遍地重复,“我爱知舟,我爱知舟,我一直都爱知舟......”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老者厌烦地打断,“现在怎么收拾这烂摊子?边朗已经盯上了村子,你比我清楚他有多难缠!要是一开始就按我说的做,直接用强把知舟绑走,哪里会有这么多麻烦!”
周医生的情绪渐渐平复,他抹了抹脸,再次抬眸时,脸上神经质的疯狂已然消失不见,又恢复了温和俊雅。
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白大褂,嗓音极其平稳:“二叔,稍安勿躁。阿朗是我的弟弟,我和他一母同胞,血脉相连。我生来就了解他,只要找准他的弱点,解决他并不是什么难题。”
“麻烦是你惹出来的,你最好给我把事情办好!”老者拂袖而出,解锁那道不锈钢门,身影迅速没入门后的空间。
周医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良久,他伸手轻抚木桌上那道被他砸出来的裂痕,神情似是痛苦,又似是欢愉。
“阿朗,你为什么总要和我抢呢?健康的是你,强壮的是你,光明正大活着的是你,被知舟爱着的是你,怎么总是你?”
他的最后一声叹息没入飞舞的尘灰里。
“阿朗啊......”
·
齐知舟独自留在房间里,从枕头下取出他藏起的那张纸条。
是那个周医生塞给他的,应当是要给他什么线索或是提示。
齐知舟展开纸条,上面写着“Progenitor-2”。
“2”这个数字写得很有特点,最后一笔不是平直的线,而是一条起伏的波浪线。
Progenitor-2?
这是什么意思?符号?密码?还是......某种试剂的名称?
小琴这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门口,齐知舟收起纸条,笑着说:“小琴。”
“教授哥哥,”小琴扒着门框,直直地盯着齐知舟瞧,“你好些了吗?”
齐知舟说:“好多了,谢谢小琴关心。”
小琴晃了晃脑袋上的羊角辫,怎么看都觉得教授哥哥真好看,和神仙似的,说话声音也好听,柔柔的像缎子。
齐知舟问:“怎么一直看着我?”
“你好看啊!”小琴脱口而出,很快便感到害羞,捂着脸不说话了。
齐知舟失笑,他起身下床,走到门边拍了拍小琴的脑袋:“我在床上躺得有些无聊,你能带我玩吗?”
小琴喜出望外:“好啊好啊!”
但很快,她又苦恼道:“我爸妈不让我找你们玩,也不让我和你们说话。”
齐知舟看了看外面空荡荡的院子:“他们不在家?”
“我爸去打猪草,我妈去河边洗衣服了。”小琴说,“只有我在家。”
齐知舟弯腰,对小琴眨了眨眼,悄声说:“那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小琴双眼一亮,拍手道:“对啊,我爸妈不在家,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啊!”
齐知舟牵起她的手走到院子里,角落堆着劈好的木柴,几只瘦骨嶙峋的鸡在泥地里刨食。
“小琴,”齐知舟拿出便签本和一支笔,“我们一起画画,好不好?”
“画画?”小琴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画画呢。”
“没事,我先画。”齐知舟翻开便签本,几笔勾勒出一只昂首挺胸的白天鹅,“这是什么?”
“白天鹅!真好看!”小琴惊叹道,又抬起下巴骄傲地说,“没有我好看!”
齐知舟做出思索的模样:“嗯......有了白天鹅,还要画什么呢?”
“丑小鸭!”小琴喊道,“白天鹅和丑小鸭是双胞胎!”
双胞胎?
齐知舟眉心一凝,他不动声色地勾出一只小鸭子:“你说的丑小鸭,是长这样吗?”
小琴歪着脑袋瞅了瞅,撅着嘴说:“有点不一样。”
齐知舟将笔递给她,声音轻柔,带着鼓励的意味:“小琴,那你来画一个。”
小琴握笔的动作笨拙又生疏,她在小鸭子脸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然后飞快划动笔尖,把那个圆涂得一团黑。
齐知舟意识到了小琴画的是什么,心头微微一沉。
“小琴,”齐知舟轻声问,“这就是丑小鸭吗?”
“对啊!丑小鸭就是这样丑丑的。”小琴点头,指着便签本上那个黑乎乎的一团,口吻无比天真,“丑小鸭脸上这个是红色的,教授哥哥,你有红色的笔吗?”
“没有,”齐知舟温声问,“小琴,丑小鸭会怎么样?”
“丑小鸭是山鬼,没人要的丑小鸭就会被山神吃掉的。”小琴轻盈地转了个圈,红色的裙摆飞扬,“我是白天鹅,我以后要出国呢!”
齐知舟波澜不惊地合上便签本,看着小琴快乐的模样,眸底幽深如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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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边朗在罗茜茜的带领下,再次来到了早晨举行祭祀的地方。
山风呼啸,吹得罗茜茜睁不开眼,她眯着眼向下看,山谷深不见底,连光线都被完全吞噬,更不用提被推下去的竹笼。
“这怎么找?”罗茜茜脸色发白,“底下不知道有多深。”
边朗先是拿出手机试了试,果不其然,没有丝毫信号。
接着,他利落地从登山包中拿出一个军用定位仪,记录下这里的经纬度和海拔高度。
罗茜茜看着他沉稳的操作:“这是干什么?”
边朗冷静地说:“记下位置,回头让专业的人去下边看看。”
罗茜茜眉头紧锁:“可是祭品不就是死猪吗,这么多年肯定都是这样,一大堆烂肉有什么可看的。”
边朗没有解释,默不作声地走到山壁边,蹲下身仔细查看边缘处的岩石和泥土。
他伸出手指,捻了捻几处不起眼的暗色污渍——是凝固的血迹。
边朗眸光幽深,在腰上套上登山绳,另一头牢牢捆在一棵粗壮大树上,反复拽拉确认了牢固度后,对罗茜茜说:“在这等我,注意安全。”
罗茜茜惊呼:“你要干什么!”
她话音未落,边朗双脚蹬着山壁一跃而下!
“边朗!”罗茜茜吓得心脏漏了一拍,连忙扑到山壁边。
好在边朗并没有坠落下去,凭借着惊人的核心力量,他手脚并用,壁虎般攀附在几乎垂直的崖壁上,向下方攀爬了一段。
罗茜茜心惊胆战:“疯了疯了......你真是疯了!”
大约下降了十多米,下方出现了一小片被灌木覆盖的碎石滩,一条细细的山溪从这里拐过,形成一个小小的回水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