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热流瞬间涌出。
陆瞬抬手抹了一把鼻子,沾了一手的血,盯着那片刺目的鲜红,忽然笑了。
他不紧不慢地从旁边纸抽里抽出两张纸,压住流血的那侧鼻孔,目光转冷。
“是你教我的。”
他对陆自海说,“是你教我,商场无父子,也是你教我,做人做事,不能讲情意,从我小时候喜欢踢球,你派人去找对方家长,逼着他们不许和我玩,因为我要学马术。我不能做我喜欢的事,不能违逆你,因为管家陪着我,带我去贺秋停奶奶家玩了一天,回头就要被你开除,甚至业界封杀?”
“还有,我交朋友也要你来定,我不能和身价没过亿的家庭的孩子玩,谁规定的,谁他妈规定的?”陆瞬质问道。
陆自海见陆瞬流了血,气焰弱下去,只是盯着他,呼哧呼哧地喘气。
陆瞬冷冷地望着他,声音却平静得出奇,“是你教我,想要掌控一个人,就要做到最强,让他失去一切,再包揽他的一切。你对我妈不就是如此,怎么换到我这样对你,你就受不了?”
陆自海被问得哑口无言,第一次正视他在孩子教育上的问题,然而好像什么都晚了。
临走前,陆瞬替贺秋停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多年的问题,“当年,答应了贺继云合作,为什么要撤资?”
陆自海的回答再现实不过,“那是一块肥肉,没有人不想吃,贺继云被曝出丑闻,大家联合起来要吃肉,我没有只喝汤的道理,危机面前,人性就是如此残酷,只能说他的出身太差,经不起风浪,内心太脆弱。”
陆自海顿了顿,抬头对陆瞬说,“这一点,贺秋停比他贺继云强很多。”
陆瞬静静地听着他说完,沉默了许久,然后他抬起眼,极其认真地对陆自海说,“谢谢你夸他。”
说完,转身离开了那间屋子。
出门后,陆瞬没直接去医馆大堂,而是拐进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他拧开水龙头,对着镜子洗了把脸,然后向前倾了倾,整个上半身几乎都埋进洗手池里,用水淋湿上衣的领口和前襟,揉搓上面的血迹。
他样子狼狈,发梢滴着水,整个衣衫一片狼藉…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冲水声,厕所门被轻轻推开。
贺秋停站在门口,脚步顿住。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都是一愣。
“秋…秋停?”
贺秋停先是看见了水池里的血迹,心头猛地一紧,走上前搀住陆瞬胳膊,手有些抖,“哪受伤了?”
“没受伤,屋里暖气太足,流鼻血了。”陆瞬解释着把衣服掀了掀,转一圈给他看,“哪也没受伤,你别急。”
贺秋停眉头紧锁,他伸手关了水龙头,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塞到陆瞬手里,“擦擦脸,然后把上衣脱了。”
贺秋停边说边将身上的毛衣脱下来,他毛衣里穿着一件衬衫,只有薄薄一层。
“穿我的毛衣。”
“不用,我真没事,我不冷。”陆瞬推脱道:“你赶紧穿上,赶紧的。”
贺秋停把毛衣塞他怀里,“快点换,别磨磨唧唧的,衣服湿了会感冒。”
说话间贺秋停已经避开视线。
很奇怪,明明他们时不时就会在床上赤裸相见,但是公共场合看见陆瞬脱衣服,看见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肌和腹肌,他还是会觉得有些怪异。
脸侧不自觉地发烫,贺秋停别扭地转过身,“我去车上等你。”
第90章 求婚(正文完)
贺秋停坐在副驾,远远看见陆瞬从医馆正门走出来。他身上穿着自己的白毛衣,手里拎了一大包中药。
“大夫说你脾胃虚寒,气血两亏。”
陆瞬拉开车门,将药包随意抛在后座,然后抓过条毯子塞给副驾的人。
贺秋停没接他的话,目光直直地望过去,落在陆瞬鼻梁那道淤青上。
他静静地看了好半晌,直到陆瞬发动车子,他才转开脸看向车窗外,淡声开口,“和你爸动手了?”
“啊,没有…”陆瞬对着车内的镜子照了照,尴尬地笑了笑,也没打算再隐瞒,“可能是老头在山上憋疯了,乱丢遥控器,不小心砸了下。”
“因为我?”
“这还真不是。”陆瞬打方向盘,车轮碾过山间的雪地,吱嘎响,“单纯是陆氏财团债务的那点烂账,不过我爸倒是还夸你了。”
“夸我?”
“夸你内心强大,经得住事。”
贺秋停轻笑出声,显然不信这番说辞,半晌后,他转过头来,语气认真了些,“伤到骨头了吗,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怕你看见了再多想。”借着等红灯的间隙,陆瞬把脸凑了过去,“你要是实在真心疼,亲我一口就好了。”
贺秋停抬起手,拇指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鼻梁,确认没什么事,毫不留情地把人的脸推了回去,“我看你也没什么事,专心开车吧。”
陆瞬做事向来直接,索吻不成,直接倾过身子在贺秋停脸颊狠狠地嘬了一口,短暂地印上了一小片红痕。
贺秋停面无表情地调整着座椅,对身旁这人的死皮赖脸,早就习惯了。
陆瞬每天亲他的次数多到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好像什么都能成为他亲人的契机。
陆瞬美其名曰地管这叫生理性喜欢。
贺秋停不懂,却也并不排斥对方的亲近。当他被亲的那一秒,就会轻轻地飘起来,像云朵,像棉花糖,也像喝啤酒时冒出来的绵密蓬松的泡泡。
他可以确认一点,自己是喜欢被陆瞬亲近的。
贺秋停调了调座椅,舒服地向后靠去。
陆瞬余光瞥了一眼,顺势抬起手按下了星空顶的开关,“看星星,看看有什么变化?”
外面天色已经暗,车内的星星亮起来,每一颗都清晰可见,柔和的光晕洒落在贺秋停的眼底,将世界缩小得只有车厢这么大。
贺秋停不是第一次在陆瞬车里看星星,可当他的目光掠过头顶的星空,不由得顿了顿。
熟悉的星群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星座的轮廓。
处女座和白羊座,肩并肩亮着。
贺秋停微微睁大眼睛,“什么时候改的?”
“上周。”
“这就是你说的新年惊喜?”贺秋停专注地望着星星的轮廓,眼底映出细碎的光,衬得他一双眼睛愈加漂亮动人。
陆瞬笑而不语,反问道:“某人给我准备的惊喜呢,今天可是快要结束了。”
“忘了。”贺秋停闭了闭眼,唇角却弯起来。
“忘了?没事,忘了没事啊。”陆瞬爽朗道:“等晚上把你自己当礼物,也是一样的。”
两人说话间,车子平稳地驶上跨海大桥。
库里南车前轮接触桥面的瞬间,海面忽然亮了。
一簇烟花在海上绽放,是罕见的冰蓝和浅金交织的焰火。
先是在夜幕中短暂地勾勒出一道心形流光轮廓,然后猛然炸开,那颗心刹那间被成百上千道流星填满,下坠时拖动的光痕在黑夜中转瞬即逝,却立刻迎来了第二簇,第三簇烟花。
每一簇烟花都足够盛大,散落成满天星辰,追着他们的车速,在夜色里铺陈开来。
“好漂亮的烟花。”贺秋停望向车窗外,忍不住称赞一句。
车子行驶了好一阵,贺秋停才发觉一丝不对劲。
他们的车始终在飞速行驶,而海上的烟花也似乎跟随着他们的速度,他们的身后,烟火渐渐熄灭,而前方的烟火照旧是连绵不绝。
贺秋停的位置,从始至终都正对着烟花绽放的中央。
满天星辰主题的烟花,像是在轰轰烈烈地见证一场盛大的仪式。
贺秋停转过头看向陆瞬,在他脸上看见一丝微妙的笑意。
“你…你安排的?”贺秋停被震撼得不轻,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他想象不到如何实现一场如此大规模的海上烟花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