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这个人就是傻,外冷内热,什么事情都默默地做,什么都做了,到头来却讨不到半点好,落得一身脏。”
“你抵押个人资产,还上高杠杆去给云际护盘,差点就触发监管红线,惹上大麻烦。我知道你有能力解决,但是你哥还是会担心你。”
程艺说: “他动用了自己的关系和私产,在你身后又加了一层安全保护,为你分担了风险,才只是走个过场那么简单。”
陆瞬整个人一僵,转过头来看向程艺。
程艺深吸一口气,“你以为你和贺秋停的感情藏的足够隐秘了?以为你在业内有一定名望就没人敢越过你搞小动作了?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哥,你们俩的那点事早就挂在热搜,人尽皆知了。”
“你说什么…”陆瞬眸光颤了颤。
“你大半夜开车去贺秋停家,下车掏钥匙,开门,进门,都被人清清楚楚拍下来了。”
“你哥知道之后,托关系把所有的照片和底片都高价买回来,但是还是被你爸知道了,为了不让你爸去曝光你们两个的恋情,他用公司财务漏洞威胁了爸。”
这件事,让陆昭触碰到了陆自海的底线,也是他们关系恶化的导火索。
程艺的眼泪落下来,“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第一次跟我说那么多…”
“他说…”
“我这条路,我的人生,都是家里定的,没得选。但陆瞬不一样,他有我这个哥哥,如果他真的铁了心的要选贺秋停,选了他才能幸福,那我就护着他这点儿任性,别让他像我一样。”
陆瞬呆呆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是被一道惊雷直劈天灵盖,从头到脚都是冰冷麻木的。
陆昭阻止他,或许从来都不是因为厌恶同性恋,而是清楚选择这样一条路未来会吃很多苦,怕他受伤,也怕他后悔。但是当陆昭发现这一切阻止都是徒劳的时候,他选择在暗处默默地替陆瞬遮挡住风雨。
陆瞬蓦然发觉,他错过了很多,也误解了很多。
而现在,陆昭躺在里面,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他竟连一句谢谢,又或者是道歉,都无法亲口说给他听。
陆瞬感到自己的呼吸被死死地扼住。
也就是这时,一名医生走过来,将陆昭刚出的报告单递到他手里。
陆瞬下意识地低了低头,目光茫然地扫过一页页的报告和数据,最终停留在血型一栏。
他的视线凝固了,盯着那简单的两个字母,陷入了更大的沉思。
周围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消毒水的气味,头顶残忍的白炽灯光,都在一瞬之间凝固。
陆瞬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将过去所有被忽略的、不和逻辑的碎片疯狂地拼接到一起。
为什么患有心脏病的母亲,将病症遗传给了哥哥陆昭,而自己却健康得不得了。
为什么能力卓越、被外界一致视为绝对继承人的哥哥,在财团内部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得到核心权力。
为什么陆自海不愿放权给陆昭,却一次次恨铁不成钢地怒斥陆瞬。
“要是你肯收起你那些不着调的心思,老老实实回来接手家业,哪还轮得到你哥!”
陆瞬终于明白。
原来陆昭从始至终,都只是一枚被利用,被防备,甚至可以被随时牺牲的…
棋子。
第55章 凝血障碍3
陆瞬骤变的脸色引起了程艺的注意,她微微侧过头,目光顺着陆瞬视线的方向落下,精准地锁定了血型那一栏填写的字母。
AB。
空气静得出奇,许久后,程艺的红唇缓缓勾出一道冷然的弧度。
一时间,她好像什么都懂了。
“AB,呵,难怪。”
陆昭明明是A型血,如今换了一家医院,就测出了AB?
陆瞬这才回过神,握着报告单的手指蜷了蜷,下意识地想要掩盖某些不堪设想的事实,他低了低头,“可能、可能是医院搞错了吧…”
他话还没说完,程艺已经劈手一把将那叠报告夺了过去,动作又快又狠,怒意显而易见,“陆瞬,还要遮掩什么呢,你心里也有猜测了,不是吗?”
她的声音很轻,笑意浮在濡湿的眸底,透出一股彻骨的悲怆和讥讽,说道: “难怪陆昭每次体检、生病,都必须安排在陆氏旗下的私人医院。他和我说这是你们家的规矩,是陆自海授意的,说是在自家地盘看病更放心。”
程艺抬起眼,精明锐利的眼睛笔直地望向陆瞬,“现在看来,不是陆家的医院更好更保险,而是陆自海在处心积虑地掩盖陆昭不是他亲生儿子的事实,对吗?”
陆瞬的脸色难看的要命,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地凸起,指节攥得咯吱作响。
陆自海是O型血,陈伶是A型血,他们两个生出的孩子只能是A型或者O型,不可能出现AB这样的血型。
陆自海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
陆瞬接通后,喉结压抑地来回滚动,一张脸阴沉迟迟挤不出一个字来。
“喂,你在德国了吗?”
陆自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一如既往的,带这种居高临下的命令感,“我也是刚听说,说你哥进医院了,怎么回事?让他接电话。”
“他现在,接不了电话。”陆瞬压着怒气,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从齿缝里碾出来,冷声道: “脑出血,开了颅,下了病危,可能撑不过今晚。”
话音落下,电话那边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良久过后,陆自海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来,语调里仍然听不出半分悔意,反而参杂进一丝面对棘手问题的不耐,“啊?怎么搞的?有这么严重?”
“你知道你临时撤资,会把我哥逼到怎样的境地么?”陆瞬问。
“你懂什么,这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事,是市场环境变了…”
陆自海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推诿和圆滑,将商场上的那一套用到了自己家人身上,陆瞬只觉得悲哀,听着他在电话那边心平气和地解释,“中星并购这事,是董事会出现了分歧…”
“董事会?”陆瞬打断他,嗤笑一声,“董事会不也都是你的人?你还跟我装什么呢陆自海?收起你那一套。”
陆瞬连名带姓叫他,恐怕还是第一次。
电话那边骤然一静,很显然,陆自海也被这直呼其名的质问打的措手不及。
陆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楼道间,压抑已久的怒意轰然决堤, “我哥的并购违约,面临天价赔偿金,不仅个人信用破产,中星能源的股价也跟着崩盘!现在你满意了?就因为他不是你亲生的,你就这么见不得他好?”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陆瞬的脑海里曾无数次地闪现过反抗的念头,但无一不在陆自海的威压之下哑火。
在陆家,不管是陆昭还是他,都对陆自海绝对服从,从不敢有半分违逆。
然而此时此刻,那些积压蛰伏的情绪终于冲破了那道枷锁,彻底爆发出来。
陆瞬的质问声隔着楼道的铁门,依旧清晰可闻,“哪怕他叫了你这么多年爸,哪怕他兢兢业业为你赚了这么多年的钱!哪怕中星能源是我哥一手盘活的企业!你还是要用这种手段把他按死?就因为他想拥有一点儿自己的东西?陆自海,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陆瞬!!!”
陆自海震怒,咆哮声在听筒里炸开,难以置信地吼道: “我是你老子!你是不是疯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老子…”陆瞬紧紧握着手机,指节发白,额角的血管突突直跳,“那你给我听清楚了,从现在开始,你不是了。”
“一边压榨我哥的价值,一边死盯着他,准备随时搞死他,有你这样的老子,我只觉得耻辱。”
“哈…哈哈…”陆自海怒极反笑。
“我对陆昭还不够仁慈吗!?这么多年,这么好的日子,我哪点亏待他了!”陆自海也发了狂,声音都几近破音,“我看在陈伶的份上,我认这个儿子,我教他,我给他吃好的,用好的,我让他一出生就是人上人!还不够吗!?是他自己太贪得无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