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书秋看他一眼。
谢晏摊手:“我就是说一下。”
“妈,”方趁时的话音打断了两人的剑拔弩张,他脸上的表情很淡,淡得像是没有情绪,“我从来也没以为自己很安全过,我只是……”
后面的话他从来没有和孟书秋说过,但这一秒,他想说。
他甚至知道自己有点冲动,这可能会导致他多年来布置的很多东西功亏一篑,但他又想,他和孟书秋最大的区别,不就是因为心里的那点“冲动”么?
这是他最像活人的时刻了。
“我只是从来没有期待过。”方趁时说了下去,抬起眼,和这个他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对视,“你一手挣下的事业、财产,想给谁都是你的自由,就算百年之后你的律师突然告诉我,你打算把这些全都交给孟扶冬,我也毫无意见。”
“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争,去拿,用不着谁施舍一样地‘赏赐’给我。”
谢晏惊讶地扭过头。
孟书秋却是笑了,想来是没当真,因此显得有几分不以为意:“那就……希望你的能力能跟你的野心一样大。”
“借你吉言。”方趁时微微颔首。
“但有一点,”孟书秋又道,“我和你说过,希望我们之间的和平至少能维持到你高考结束。”
“我也这样希望。”
随后,孟书秋终于觉得在这里和这个倒霉儿子呛声属于浪费时间,撂下一句“早点下楼”,又“噔噔噔噔”地走了。
人一离开,方趁时紧绷的脊背才松懈下来,谢晏伸手在他背上摸了摸,突然问:“你上回说,你‘走的是另一条路’,是说你要把孟家的这些东西……从你妈手上抢过来吗?”
方趁时动作一顿,朝他看了过来。
第83章
“怎么了, 是我不能知道的内容吗?”谢晏看他表情有点奇怪。
然而方趁时却不是这个意思,他盯着谢晏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眼睫都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某种……不知道该被称为“感动”还是“惊喜”的情绪攫住了他, 催使他向谢晏靠近。
“你还记得我的话……我随口说的话。”
谢晏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一句“我其实很想听你说自己的事”有点说不出口,眼珠子转了转,说:“这句话好像……怎么也不能算是能随便听完就忘的内容。”
这个距离,方趁时的鼻息已经能碰触到他,谢晏倒是没躲,但也没动。可能是因为熟悉,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喜欢方趁时鼻息间散发的气味。
“是你没忘, 才觉得它不会被轻易忘掉。”方趁时嗅了嗅他的味道,看着他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我要抱你一下。”
随后没等他回答,就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谢晏没有挣扎:“不怕你妈去而复返看见我们这样吗?”
“没关系, 她不会管,就算管了也没关系。”方趁时把头埋在他肩窝里轻轻嗅着,说到这里时,话音一顿, 多了几分犹豫, “……但你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话……”
谢晏忽然抿了下唇, 被强行压下去好些日子的烦躁差点卷土重来。
他闭了下眼,将眼前那点涌上来的黑和胸口冷不丁出现的拥塞在一个呼吸的时间里压了回去, 然后笑了一下:“我没关系……倒是你,不是应该跟我说什么‘就算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也晚了’之类的话吗?”
方趁时收紧怀抱,过了几秒才开口, 声音有点低:“真的离你近了,反而……有时候会害怕。”
谢晏闭着眼睛:“……嗯。”
院子里的音乐声还在回荡,远处有宾客进门寒暄的嬉笑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趁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没动,直到谢晏推了他两下,才去接那个电话:“嗯?嗯,在,你直接上来吧。”
他将电话挂断,对谢晏道:“阿柯来了,差不多该下楼了。”
说归说,但方趁时也没动地方,好像非要在谢晏身上腻歪到最后一秒似的。一直到盛柯从电梯里出来,对着谢晏那一身明显打扮过、且仔细分辨能看出和方趁时“相映成彰”的造型长吁短叹地起哄了一番,方趁时才跟着两人一起走进电梯间。
“你今天帮我带着他一点,”他朝谢晏指了下,跟盛柯说,“我应该没什么工夫管这边,我看今天京城那几个大客户好像都来了,孟女士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知道。”盛柯说,“你不用这么担心,我肯定帮你看着,再说苏蓉她们都已经到了,咱们班那么多人呢。”
谢晏有点不理解:“一个生日宴而已,为什么要搞得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人多,乱。”方趁时看着他,也没遮掩,“我怕你受委屈。”
盛柯偏头咳了一声。
谢晏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会对自己这种在自由就业市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有这样的误解。
因为盛柯在,他不便说得太细,只好语焉不详地说道:“我其实很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应该得罪不了谁。”
知道今天来的宾客全都非富即贵,还要冲上去呛声,那不是率直,是傻。
“‘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就是在受委屈。”方趁时还是看着他,眼神一如平时那般专注,不带任何情色的意味,“我不想。”
谢晏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停一停,”盛柯伸手在两人中间拦了一下,“适可而止,别虐狗啊。”
方趁时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上回说帮你去打听下池霁的事,你自己又不要,暗恋了半天,一点行动都没有……怪我虐狗?”
“隔岸观火有隔岸观火的乐趣,”盛柯笑眯眯地,“你不懂。”
方趁时可太懂了,毕竟他视奸谢晏了好多年。
加害者与受害人各怀鬼胎的视线在空中一撞,都没出声,各自戳在盛柯两边,看电梯一路下到一楼。
三个人安静穿过那阴森森的区域,来到灯火通明处,谢晏这时候才发现这房子里居然有个巨大的宴会厅,从另一头通向庭院,难怪整座房子占地面积大得离谱。
到厅内,方趁时就跟两人分开了,他得去招待来宾。盛柯边把谢晏往班上同学聚集的地方带,边跟他介绍:“孟女士每次在家中办宴会,会把一楼开放一部分,你只在开着灯的区域活动就行……往这边,这边是年轻人待的地方……”
盛柯带他过去的是宴会厅右边,那里靠边摆着几张大长桌,上面摆满了丰盛的食物。长桌包围圈内是一些小桌,每张小桌旁都是一组放成L型的沙发,供宾客休息。
他们班的人占据了其中四张桌,分别散在不同地方,只有苏蓉为首的女子军团们和他们常在一起玩的那几个男生占据的桌子靠得近一点。
“盛总!晏哥!过来打牌……我操。”蒋星杰举起手招呼他俩,在看清谢晏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晏哥今天这么帅?”
随着他的话,周围的人一个个都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