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第一次感到厌烦。
在方趁时坐在谢晏身边说话的时候, 他会想, 如果他有时间坐在那里, 跟表哥争一争,大约比跟那些老男人老女人们聊天有意思。
但谢晏好像不想搭理他。
明明之前还没有这么排斥。
孟扶冬阴恻恻地跟着, 观察着,贪婪地视奸那两个人走在一起,说话……宴会结束的钟声响了, 人员散场,他没有跟上去的理由,于是又企盼起第二天的来临,好让他到了学校继续观察……
然后很快,孟扶冬转怒为喜,因为他忽然惊觉,谢晏和方趁时似乎是冷战了。
冷战了?
这可真新鲜。
从方趁时那里塞过来一张字条,谢晏认真地听着课,目不斜视,好半晌,才不动声色地拿过来打开,垂眸看了一眼。
字条上是方趁时略显凌厉的字迹:【三天了,还不肯理我吗?】
谢晏抓起一支笔,潦草地回:【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方趁时:【因为我不让你去怼许嘉良?】
许嘉良就是那天被冯扬砸出一脸血的人,据说是许烨某位私生子哥哥之一。因为这事,连续几天许烨一张脸都黑如锅底,下课也不出教室,好像生怕别人抓着他八卦,嫌丢人。
方趁时的生日宴别管有没有受邀,学校里关注的人可不少。
谢晏:【不是。我暂时不想和你说话,所以没法和你解释原因,你慢慢想吧。】
短短四句话,他们传了三节课并一个大课间——主要是谢晏回得慢。他因为不想跟方趁时讲话,连大课间都是跟钱松俊蒋星杰他们一起下的楼。
搞得盛柯都一脸莫名其妙,问方趁时:“你们吵架了?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方趁时捏着字条出神。硬要说理由的话,这段时间他和谢晏能吵的地方其实很多,但又没能真正吵起来,他不确定谢晏介意的具体是哪件事。
盛柯郁闷地叹口气:“他跟你吵架,为什么连我都不理了?”
“可能怕你撮合我俩。”方趁时回过神,看了他一眼。
盛柯:“……”
巧了,他还真会。
“算了。”他晃晃脑袋,“爷朋友多,不会受伤。”
因为这事,孟扶冬又有些蠢蠢欲动。这些年,他别的没学会,脸皮厚和越挫越勇是被迫学会了,知道机会来了就要抓住,于是他找了个谢晏独处的时候,悄悄地跟了上去。
“谢晏哥哥。”
“嗯?”正往操场方向走的谢晏回过头,“找我?”
“是有件事。”孟扶冬笑了笑,“马上就是秋游了。就我所知,澜越不安排春游活动,明年的夏令营也不存在了,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随集体一起出去玩,所以……我能和你住一个房间吗?”
澜越的秋游为期一周,同时包含了社会实践等素质教育内容,期间不回学校,甚至不一定在修宁市,所以需要在外面住好几天。
房间一般开的是标间,也就是两人一间,可以自己跟班主任申请室友,或者等分配。
谢晏只觉得他有点异想天开:“你觉得可能吗?”
他要是跟孟扶冬一起住,方趁时当晚就得发疯。
“为什么不可能,你和表哥不是在吵架吗?我看你们好几天没说话了。”孟扶冬笑了起来,“谢晏哥哥,你们吵架还要住一块儿吗?”
谢晏:“……不行吗?”
他下意识就觉得他是跟方趁时一间的。
但话又说回来,为什么?
孟扶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他的眸光总是很有深意,虽然谢晏也并不总是能看懂他在深意些什么,只是此时此刻,那种深意就像藤蔓一样,丝丝缕缕地缠住了谢晏,叫人觉得很不自在。
“谢晏哥哥,你喜欢表哥,对吗?”半晌,孟扶冬轻轻开了口。
谢晏被他噎了一下:“也……不是。”
谢晏,真不是吗?
“既然不是,那大家都只是朋友而已,为什么你这么宠表哥,不肯宠一宠我?”孟扶冬语气幽幽的,“从小,他就是更受家里宠爱的那个,他想要什么都有,而我想要什么,就只能得到我妈的羞辱……现在,连你也这样。秋游又做不了什么,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说说话,好不容易等到你和表哥吵架的机会,这样也不行……你们就非要成天待在一起么?”
“羞辱?”谢晏一愣。
“是啊,”孟扶冬轻笑,“没想到吧,我虽然高低也算个少爷,但待遇可不怎么好哦。”
他的态度轻描淡写,也没明说孟谣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可谢晏心里嘀咕,什么样的行为能被称为“羞辱”?
是孟扶冬为了装可怜胡说,还是……
“也行。”几天而已,谢晏确实也没有非要跟方趁时当连体婴的想法,而且他觉得,短暂地和方趁时分开一下,有助于厘清思绪,“你得等我跟他说一声。”
“这可是你说的。”孟扶冬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我等你和表哥说完,就去和吴老师说。”
“霜姐那边我会去说的。”
谢晏看他一眼,孟扶冬忽地一笑,甜甜地说:“谢晏哥哥,你真好。”
“好什么?”谢晏看着他,“答应你的要求还是帮你对付方趁时?”
孟扶冬:“……”
“你想太多了,我不是为了你。”谢晏说完就走了。
他在下一个课间把自己决定跟孟扶冬一间房的事告诉了方趁时。
三天来,谢晏第二次主动跟方趁时讲话,上一次说的内容是“我有点生气,最近不想和你说话”,这一回说的就是这个。
方趁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淡下去,倒是笑了出来:“谢晏,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可能都疯了。”谢晏平静地说。
“你不知道我会生气?”
“知道。”谢晏看他一眼,“但我觉得,既然我也还没气消,最好是跟你分开住。不跟你住的话,跟谁住都差不多,正好我……”
他有种莫名的预感,能趁这次秋游解决一下孟扶冬的问题。
他并不喜欢总被人盯着……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方趁时闭了下眼,深吸口气,打断了他的话:“那你也可以和阿柯一起住。”
“然后让他承受你的飞醋吗?”谢晏说,“盛柯对你够好了,我俩的事少拉他下水吧。我看孟扶冬是个不错的吃醋对象,至少你本来就不喜欢他。”
“……可他要是对你动手动脚的怎么办?”
“可能吗?”谢晏笑了。
方趁时看他:“为什么不可能?”
“方趁时,”谢晏盯着他看,“孟扶冬那个脆弱的身板,打架能赢得了你吗?”
方趁时一愣,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你觉得呢?”
孟扶冬的身体很不好,别说和他打架,有时候跟他说几句重话,方趁时都怕他原地晕倒跟自己碰瓷。
“那你以为,如果没有我的默许,”谢晏抠了下自己的手心,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寻常、稳定,好像自己在说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凭你的身手,能亲得到我吗?”
方趁时哑然。
谢晏又说:“如果你都办不到,他凭什么?”
其实方趁时一向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可潜意识里,似乎也明白自己打不过谢晏。谢晏不提,方趁时没想过,可他这样一说……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为这身手的差距吃惊,还是该为谢晏的默许狂喜,挑选不好情绪整理不好措辞,语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