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屋里就一个孟扶冬,谢晏觉得有点好笑:“什么跟什么,难道你还想当着孟扶冬的面做点什么不成?”
其实方趁时没有想,他只是有点不爽。
所以他说:“不行么。”
谢晏看了他几秒钟,见他没有改主意的意思,叹了口气,掏出房卡往门上一刷:“行,你进来吧。”
方趁时一愣:“……”
其实谢晏这个人,还是挺低调的,他从不在有人或者有监控的地方吻方趁时,可也能说出“希望自己有底气告诉别人自己是个同性恋”这样的话,就像他这会儿不愿意,还是会同意方趁时的要求一样。
心底那点不爽倏地散了,方趁时笑了笑,摇头:“算了,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嗯。”谢晏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改主意,看着他回了8302,愣了一会儿,才回房间。
进门的时候,浴室有水声。谢晏没管孟扶冬,先把方趁时的衣服拿出来,扔到自己的行李箱里,又把换洗的衣服拿了出来,整理了一下床铺……
忙忙碌碌好一会儿,孟扶冬擦着头发上的水,从浴室出来了,靠墙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晏:“跟医生说好要盯着我吃药,我就跟吴老师说几句话的工夫,谢晏哥哥又跑到哪里去了?”
谢晏动作停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屋里只开了几盏床头的氛围灯,光线不算太亮,将孟扶冬的轮廓勾勒得有几分温柔。谢晏不知道这是他无心插柳,还是蓄意谋划,总之挺有心机的,因为除了方趁时之外,谢晏的确比较喜欢外形柔弱的人,会对这样的人比较和善。
谢晏心说,可惜此人的心机没在用在该用的地方。
“你是不是烧起来了?”谢晏看着他,“你脸有点红。”
其实视线也是涣散的,不如往日清晰,但谢晏也说不准孟扶冬是不是觉得此时的自己楚楚可怜,所以三分迷糊演出了十分,用来勾引他。
“可能吧。”孟扶冬不太在乎的样子,甚至没往额头伸一下手。
“其实受了伤又淋了雨,你今晚不该洗澡的,擦擦身直接睡觉比较好。”
谢晏知道这话没用,但他还是在良心的驱使下说了,说完走过去拿手背一碰他额头——得,滚烫。
“吃药吧。”
药袋刚刚一直被谢晏拎在手上,这会儿放在床头。他确认了下消炎药的说明书,给孟扶冬剥了一颗出来,又顺手拿起放在床头的免费矿泉水走过去。
孟扶冬张嘴:“你喂我行不行?”
“惯的你德行。”谢晏冷笑一声,强行把药和水塞进他手里,“自己吃。”
然后他拿衣服洗澡去了。
孟扶冬没动,听着浴室门在他身后关上,才撇撇嘴,一脸不爽地把药吃了。
他对生病的感觉很熟悉,有时候更喜欢发烧时的眩晕,那好像能帮助他思考。吃了药,等几分钟,药物会帮助免疫系统工作,然后他会开始觉得热,出汗,但这种热又伴随着寒冷,所以他不必脱衣服,不必掀被子,只需要静静等它过去,等它抽干自己全部的力气,再等身体重新烧起来。
这个过程,别人可能会重复一到三天,孟扶冬从来都是五天起步。他娘胎里就没养好,小时候又经常被他妈暴打之后扔去吹夜风,底子已经坏了,毫无办法。
他钻进被窝里,没有去关灯,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心说今晚确实有点冲动了。
不知道明天打了针,吴霜停会不会允许他拖着高烧不退的身体跟完全程,要是不行,岂不是损失了勾引谢晏的机会?
谢晏和表哥难得不做连体婴。
还是得,想办法表现得若无其事一些。
他体弱怕冷,这么热的天气,谢晏居然同意他把中央空调调到29度,他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柔……得留下才行。
谢晏洗了个澡,又借着酒店洗漱包里的小肥皂把自己的内裤洗了,在洗手间里多耽搁了一些时间。他本来以为出来的时候会看见睡着的孟扶冬,没想到此人裹在被子里,靠在床头,一双眼直直地望着他,竟是没睡。
“做什么?”谢晏找了个衣架把自己的内裤挂在空调出风口底下,然后走过去,往他额头上一探,“烧?”
温度还行,多了一层薄汗,谢晏从那个装药的袋子里找出一支药店老于塞给他的体温计,到厕所里洗了洗,再拿酒精棉擦拭消毒,走过去给孟扶冬塞到腋下。
腋下量没口腔温度准确,但谢晏怕此人一发疯把温度计咬碎,那今晚真的要连夜送抢救了。
等了大约五分钟,谢晏把温度计拿出来,加上一个0.5的误差值。
“38度5,”他对光看着,“也不算太高,早点歇着吧。”
谢晏没再说什么,但发烧的人晚上会渴,他就把矿泉水都摆到了靠近孟扶冬那边的床头柜上,然后自己去洗茶壶煮水。
孟扶冬躺在被窝里,看着他默默忙碌,唇角露出了一个仿佛嗅到绝美花香的陶醉表情:“谢晏哥哥,你真好。”
谢晏没理他,把水煮上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照顾过我。”孟扶冬又说。
这下谢晏回答了:“别扯淡,你家难道没佣人吗?我家都有个照顾我日常起居的阿姨。”
“那怎么能算数?佣人是拿工资的。”孟扶冬说,“又不是无偿,还要我感谢他们吗?”
“所以在你眼里,为你家打工的人不算人,他们付出的劳动不算劳动?资本家,你今晚别睡这里了,下去挂路灯上吧。”
茶壶发出“笃笃笃”的敲打声,又等了片刻,“啪”一声,开关自动断闸。谢晏把感冒灵拿出来,倒到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杯子里,小心地冲进热水。
“除非你家开出高于市场价的工资,否则他们就不欠你的。工资是一种等价交换,买他们的时间精力,可粗糙地照顾你也是工作,细致地照顾你也是工作,凭什么你不感谢别人的细致?”谢晏冲完开水,朝杯子里吹着气,一边用眼睛斜睨孟扶冬,“还是说你家佣人和你妈一样对你不好?”
那倒是没有。虽说孟扶冬嘴里经常没一句实话,但他也不屑于撒这种话,因此没出声。
谢晏一笑,没再理他。他把感冒灵稍微吹凉了一点,往嘴里一倒,然后去刷了牙。
“我关灯了啊。”
孟扶冬没出声。
谢晏按下总开关,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良久,靠在床头的孟扶冬适应了屋里的黑,模模糊糊看出点轮廓,于是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他实在对这种黑有所不满,因此先摸索着过去将窗帘掀起了一条缝,好让月光进来,接着,他对着谢晏床的方向静静站了一会儿,辨认那个人有没有动,呼吸是不是均匀。
很好,睡着了。
孟扶冬小心地靠了过去。
借着一点点月光,他看清了谢晏的睡颜。老实说,这张脸非常神奇,醒着的时候谢晏是个看上去很有攻击性的人,虽说大多数时间他脾气都很温和,但就是叫人不敢惹。
可一旦睡下,这张脸所有柔和的细节都被凸显出来,反而看上去很乖。
孟扶冬心说,或许是因为眼神。
看不到那双漂亮的眼睛,他当然是遗憾的,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成,孟扶冬深谙此理,并不挑剔。他将手撑到了谢晏两侧,从上方注视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没有反应,便像被蛊惑似的,一点一点将头垂了下去。
还差10公分,9公分……
那双刀锋似的眼睛倏地睁开,隔着黑夜冷冷地与他对视,下一秒,谢晏手从旁边伸过来,单手握住孟扶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