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冬动作一顿,又转过脸来看他,声音不大:“你还愿意吗?”
“为什么不愿意?”谢晏没懂。
“你下午骂我来着。”孟扶冬眼神很淡,“讨厌我了吧。”
“一码归一码,骂你乱讲话又不代表要讨厌你整个人。”谢晏朝他伸出手,“要不要帮忙?不要就算了,我去隔壁躲一会儿,你这空调开得也太热了。”
就这么两句话,他身上都出汗了。
“要。”孟扶冬把药塞进他手里,往床上一趴,也不管前胸擦上去的药是不是会弄到被子上——他们做少爷的没有这种同理心。
谢晏就很仔细地帮他上了药。淤青主要是需要“化”,谢晏用手掌温热了活血化瘀的药油,按在他伤处,用一点巧劲慢慢揉着。
碰到才发现,开这么热的空调,孟扶冬身上都还是冷的,谢晏的手掌就像他身上唯一的热源。
于是不多时,他从鼻腔里发出了一点动静,暧昧地介于“喘息”和“呼吸”之间,搞得谢晏下不去手了。
谢晏惊讶地发现,孟扶冬发出这种动静,只会让他觉得尴尬,而并不觉得有丝毫暧昧。
“您有病吧。”谢晏礼貌地说。
孟扶冬低低地笑了两声,闭着眼没说话。
出于人道主义,谢晏还是替他上完了药,不过之后上得就比较粗糙。上完,他把药油往边上一扔,拿纸巾擦了擦手,到行李箱里捞了身换洗衣服就往外走。
“谢晏哥哥。”孟扶冬坐了起来,“你去哪里?”
“躲你的空调,太热了。”谢晏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直白地说,“我去方趁时那里洗漱。”
“你晚上还回来吗?”
谢晏其实没有计划,但并不想让孟扶冬再执迷不悟,于是道:“不一定,可能直接睡他那里。”
“谢晏哥哥。”孟扶冬又喊了一声,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可那双眼无端的让人想到北境的黑沙滩,空旷灰蒙的天空下,连绵不绝的雾墙推过来,海浪滔天,却像是永远也无法溅到人身上似的,冰冷,孤独,“你是第一个,认可我是个少爷,又不介意我是个少爷的人。你让我觉得,就算我这个人卑劣,无耻……好像也还是能在你这里得到帮助。”
“我当你是朋友,朋友就是这样的,只要你的卑劣无耻偏执不冒犯到我,我就无所谓,可以照单全收。你觉得感动是因为我是第一个,但以后,你肯定还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人。”谢晏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又意有所指道,“但我们只能是朋友。”
“没有理由么?”孟扶冬问,“为什么偏偏是表哥?”
谢晏乐了:“你这话问的……你玩过拼图么?一片拼图只能放在一个位置,哪怕形状差不多,放其他位置也拼不上,它严丝合缝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它原本就是这么切出来的——所以,你可以把这件事的理由当成‘冥冥之中’,也可以当做没有理由。”
缘分,是无数细小的闪念、零碎的片段,在时间的熔炉中被铸造成回旋镖,于某时某地正中眉心。不需要理由,毫无理由,是那个人,就是那个人。
谢晏觉得自己对从前的很多事都是模糊的,但方趁时这个人被他从水中捞了起来,此后形象越发清晰,到如今,已经无法忽略,也很难忘记。
他甚至不太愿意和人分享他心中有关方趁时的悸动。
谢晏关门出去了。
房间里空空荡荡,关门声发出巨大的回响,几乎让孟扶冬产生了耳鸣的错觉。他在床边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自语:“可我还是会……不甘心啊。”
方趁时对谢晏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这酒店床大,标间摆的也是两张小一点的双人床,一间屋睡三个人毫无问题。盛柯本来想避嫌,被谢晏劝住了:“……我们谈恋爱倒也没那么扰民。”
“你们不用过一下……”盛柯犹豫地看着方趁时,“二人世界吗?”
他说的很清白,其实意思很暧昧。方趁时挺想回答一个“需要”的,可惜谢晏没给他机会。
谢晏一本正经地说:“不用,谢谢,我没有……这么猴急。”
方趁时也只好清了清嗓子:“嗯,你留下吧,去其他房间还不是三个人挤?”
正主都不介意,电灯泡本人就更不介意。三人躺在床上看电视,轮流去洗澡,差不多11点多就熄了灯。
盖被纯睡觉的事,谢晏和方趁时又不是没有做过。谢晏睡得心无旁骛,方趁时……还好,他一开始还有点心猿意马,等真熬到凌晨,入睡障碍发作,又发现了谢晏睡在身边的好处,至少他可以听着谢晏均匀的呼吸催眠,迷迷糊糊倒也算休息过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会再去一趟历史博物馆,这是收集资料的最后机会;下午就会前往丝绸博物馆,在丝绸博物馆停留半日,晚上回酒店。
周四一早大巴车会把他们送去雾城。雾城靠海,车在路上会开得比较久,周四下午和周五上午就在雾城水利博物馆参观,周五下午回修宁,周六交报告。
之所以赶得这么急,是因为接下去就是中秋国庆连休,修宁还有全市统一的三天秋假,总计十一天的假期。
长假在前,学生们赶报告也不敢有怨言,群里热热闹闹地吐槽了几句,然后就开始相互询问进度,写得少的相互“哈哈”一声,写得多的被骂一句叛徒。
方趁时作为2班学神,到周五晚8点报告还一个字都没写,光荣地变身成了“班级英雄”;众人又问到谢晏头上,好半天没在微信群里冒泡的谢晏过了十几分钟才出现,发了一张字数1529的word统计截图。
群内顿时响起一排叛徒之声。
【谢晏:我前两天就打好腹稿了,回来只是动手写了一下。】
【钱松俊:爷爷,您勤快得我都不敢认,去年的时候谁能想到您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徐明泽:就是说啊!】
【谢晏:你们聊天都聊了一千字了。】
【谢晏:我1800了。】
【苏蓉:[害怕].jpg】
【盛柯:[害怕].jpg】
【蒋星杰:[害怕].jpg】
一连串的害怕表情包发下来,许久不见的徐若梨在群里冒泡,发了个“捶地大笑”的表情。
谢晏4000多字的报告就在一群“叛徒”声中率先写完。
不过他家里没有打印机,虽说也可以直接给吴霜停发邮件交电子版,但是纸质版是明天早上交,电子版今晚就会被吴霜停看见,谢晏并不想做那个率先交作业的“出头鸟”。
他问了一下柏天忆,柏天忆家也没有,于是在班群里问了一声。
家里有打印机的人很多,比如盛柯就有,他让谢晏把报告发过去,说明天直接把打好的带给他。
【谢晏:行。】
【钱松俊:太夸张了,我都还没开始动手,爷爷居然已经写完了!!】
【蒋星杰:那你还不速速动手。】
【钱松俊:兀那泼猴,竟敢在此看我笑话!】
【蒋星杰:我写500字了。】
【钱松俊:操!】
【姜晓灵:我也1800了,老钱,这都9点多了,你再话多今晚真写不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