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不懂天才,但他有一套自己的行事理论,因此十分坚持:“那也不能——”
陈朝远也回过头来了,奇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学习了,脑子里就没别的事了?”
“高中生不想学习还想什么啊!”谢晏震声。
徐明泽“咦”了一声:“你难道是因为这个才立志好好学习的?”
“那倒也没有。”谢晏实事求是,“主要是我喜欢学习。”
他是真的很喜欢学习带来的确定感。
只要他付出时间和努力,那些知识从不会飘忽不定,不会食言,不会突然消失。
徐明泽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大笑出声。
学渣说自己喜欢学习,新式冷笑话吗?
谢晏立刻反击,他一人舌战双儒,好不热闹,冷不丁地,听见话题当事人好像是浅浅地笑了一声。
方趁时单手撑在课桌上,托着腮,目光散着,看上去懒洋洋的。
连语调也是散漫,“可是我不想写作业。”
他之前说过,高中的作业对他没有意义。
谢晏也不强求:“那您就继续深造一下,提前学习一下大学阶段的知识,再做点题呢?就当保持一个学习的手感,好吧?”
方趁时的目光慢慢凝聚到他身上,语调还是散漫着:“那如果我说,大学的题也没有做的必要呢?”
谢晏一怔:“可是书山有路学海无涯,你总有不会的东西吧!”
“有啊,有很多。”方趁时的眸子是深黑色的,凝望着别人的时候,像是黑洞要将人吸进去,“可是我不会的东西,好像做题也解决不了。”
谢晏被他的目光和语气弄得心底一颤。
他有点分不清那是什么,忧心或是恐惧。
就听见方趁时的语气慢条斯理地道:“我妈以前教我,人和人的关系无非是利益交换——想劝我学习,你拿什么来换?”
谢晏愣了愣。
他劝方趁时学习,要他拿东西去换?这逻辑是不是哪里不对。
可他想反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是方趁时不想干了,什么好学生什么好好学习都不想演了,那他想请方趁时维持状态,是不是需要出点什么?
这样想的话,逻辑又是通顺的?
“你想要什么?”谢晏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方趁时会要的东西。
方趁时笑了一下。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晏以后,随后站了起来:“怕是你出不起。”
说完,他绕开伤患往外走。
谢晏瘸着腿又追不上他,在后面喊:“你去哪儿啊——”
“吹风。”方趁时头也不回。
“……”
谢晏把头扭了回来。
他想事情想到大脑打结的时候,就是那张看上去又苦恼又有点委屈的脸,表情还挺搞笑的,徐明泽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干嘛这么在意方总学不学?”
“那不是因为你们都不在意吗。”谢晏朝他翻了个白眼。
徐明泽一愣。
谢晏挂着张又烦又郁闷的臭脸,也不想与人为善了,尖锐又直白地说:“澜鸟上天天讨论方趁时,说他规矩,说他帅,说他成绩好,说他家世牛逼,还有,说他不好亲近——我想问问,不好亲近就是不在意的理由了吗?我无论问谁,也问不到方趁时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们不是高二了吗?快两年了,同学之间还是如此不熟吗?”
成年人的世界倒是这样的,就算是很亲近的人,找到一个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去关心。
毕竟,多关心可能吃力不讨好,可能自己受伤,冷漠才是最为效率的方式。
澜越虽是高中,但因为学生身份的复杂,和一个小社会也差不多。
只是谢晏觉得,人和人不应该这样,问候的时候,哪怕是问两遍呢?
他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满腔的戾气骤然压不住,说完这番话,他低头搓了搓脸,再抬头时,情绪就好了很多。
“不好意思,”他诚恳地对徐明泽说,“我有点应激,不是针对你。”
徐明泽其实都没意识到他在怼人,毕竟他成天跟着方趁时转悠,得到的冷脸冷语比这多多了:“嗐,这有啥。”
“那也不是我怼你的理由,你可以不介意,我得跟你道歉。”谢晏垂着眼说,“对不起。”
这会儿,徐明泽竟然觉得谢晏成天挂在嘴上的那句“其实我身体里换了个好学的灵魂”的话像是真的了。
他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疯了么?
“我去找他。”
谢晏单手抄起拐杖,往地上一支,就把自己撑了起来,边跳边往外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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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可外面哪儿还有方趁时的影子?
他想着那几次方趁时出去的方向,往走廊另一头走了走,这边的走廊连着另一幢楼,大部分教室被改成了办公室,另外还有一些空教室,和一个平时没什么人的楼梯。
那个楼梯对着另一个方向的走廊,澜越除了一些特殊用途的大楼外,其他的教学楼都是连着的,连廊绵长,七弯八绕,像个迷宫一样,偏偏,此处四通八达。
去哪儿了这是?
高中生,下课进办公室问题都是很正常的,特别是像方趁时这样品学兼优不惹事的学生,就算是觉得天气热了、冷了,想说去办公室吹一会儿空调,老师大多数时间也是默许的。
谢晏拖着条不能动的腿,想多去几个地方看看都不行,随便闯进办公室,也容易挨批,这方面谢晏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他连着在两个办公室外探头探脑,没发现想找的人影,突然就有些烦躁起来。
捶了下腿上的石膏,谢晏心说,老子今天就去把你给拆了。
本来医生说再观察一周的,可他有点受不了了。
伤了腿,到底还是不方便。
没找到人,谢晏有点烦,趁着离上课还有几分钟,他回教室找盛柯。
“你知不知道方趁时平时出去吹风都喜欢去哪儿?”
盛柯的内心正在经历煎熬,纠结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站在方趁时身边:“要不你自己去问问他?”
“我现在就是找不到他。”谢晏看着有点烦恼。
“他上课肯定会回来的。”盛柯顿了顿,又补了句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爱去哪儿,他不跟我说的。”
谢晏思考了一下:“你问过几次?”
盛柯:“一次?”
谢晏:“……”
盛柯笑了:“已经很多了,要是其他人问他这个问题,可能会被打的。”
“就他,还会打架呢?”谢晏人都麻了,“别不是他冷冷淡淡地装个逼别人就当真了。”
盛柯:“……”
盛柯:“那倒不至于,他真会打架。”
说实话,澜越这群“好孩子”眼里的“会打架”,和谢晏理解的“会打架”,根本就不是一个意思。
所以谢晏半个字都没信,且他的表情生动地表达了这一点。
盛柯就笑了:“你别不信啊,说不定真打起来,他还比你强。”
比小谢晏强吗?
那谢晏倒是可以同意,毕竟在他看来,小谢晏完全不会打架。
毫无技巧,凭蛮力横冲直撞,总是被人点炮,也总是受伤。
他俩要是有机会交流的话,谢晏倒是真有不少东西可以教他,如何打架也好,如何面对人生也好。
只可惜,没机会。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他可是方趁时啊,谁会跟他动手?”盛柯又说,“从小他不想说的事情,我是没办法逼他回答的,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我从不强求他,他才允许我做他朋友。”
谢晏看了他一眼,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阿时防心很重的。”盛柯道,“这也没办法,毕竟他有那样一个妈,孟女士曾经亲口说过,如果他不能比所有人都优秀的话,她宁愿把继承权交给外甥们。这话一出口,孟家可乱了套了,阿时小时候还在家食物中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