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舟就这么捂着他的耳朵,几乎一夜未眠,直到天光微亮。
第二天清晨,俞盼是在一阵咕嘟咕嘟的声响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愣了几秒才意识到那是粥在锅里滚着的声音。
窗外偶尔传来几下车铃声,巷子里邻居的洗漱声……
他爬起来,光着脚就跑去了阳台,从后面一把抱住正在洗菜的沈砚舟。
沈砚舟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俞盼只穿着件单衣,登时就急了:“俞盼,你衣服呢?”
说完,菜也不洗了,擦干手,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快步走回房间。
“你也不觉得冷?”
俞盼被沈砚舟放在床上,他看着沈砚舟往被窝里拿暖着的毛衣外套。
这场景有点眼熟……俞盼想。
“还愣着?抬手。”沈砚舟拿着毛衣喊他。
俞盼立马举起手,让沈砚舟给自己套好毛衣。
沈砚舟三下五除二地把俞盼上身包裹严实了,再去给他拿外裤。
结果等穿的时候,见到他沾着灰的脚底,脸又板了起来:“说多少次了,下床穿鞋,冬天起床先穿衣服,都拿来当耳旁风了是吧?”
俞盼听着沈砚舟的念叨,只觉得真好,他给沈砚舟比划:“因为我听见你在,我想马上找到你。”
这句话比任何解释都管用,瞬间浇灭了沈砚舟所有假装的怒气。
见他笑得眉眼弯弯的,沈砚舟摇了摇头,罢了,以后自己看着点就是了。
沈砚舟弯下腰给他穿裤子,准备提上去的时候见俞盼还笑着,顺手在他屁股上拍了拍:“还笑?屁股起来点。”
俞盼抱着沈砚舟脖子乖乖配合着,等裤子穿好了,给他比划:“我好开心啊。”
“我好生气啊。”沈砚舟给他套上毛线拖鞋。
“不要生气啦。”俞盼比划。
沈砚舟点点他的脑袋,刚想说些什么,突然闻到一丝糊味儿,这才想起外面煮着的粥。
显然已经迟了。
…
今天的早餐是炒青菜,水煮鸡蛋,还有……略带焦香的白粥。
不过这对俞盼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照旧吃得喷喷香,每一口都像是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沈砚舟看他盯着头呆毛吃着粥,一脸满足的模样,那股念头又冒出来,只要他好好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当然,大冬天穿件单衣到处跑还是不行!
于是吃完早餐后,俞盼被沈砚舟咬着嘴唇狠狠教训了一顿。
还好今天不用去医院诊疗,不然顶着又红又麻又有点肿的嘴唇,俞盼都不知道怎么跟王主任解释。
夏天的时候可以说是被蚊子咬了自己搓的,冬天再用这个借口就有点难让人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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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盼盼被狠狠教训了[爆哭]
盼盼:喜欢被教训[猫头]
第25章
确认自己能听见, 睡了几觉起来也还能听见后,俞盼第一件事就是坐在小方桌前写信。
收信人是白溪镇的老太太和书铺爷爷。
在俞盼心里,他们都是非常好的人。
他还记得第一次和老太太吃饭的时候,沈砚舟说过俞盼不知饥饱的事儿, 于是老太太一顿饭问了好多遍他饱没饱。
哪怕他点头写“饱了”, 老太太还会劝他多吃几口,说“长身体, 没事”。
书铺爷爷也是, 平时看着好像有点凶,熟悉了之后就很好了。会看他的稿子,说他写得好, 还跟老太太一样, 悄悄给他塞零食吃,这些连沈砚舟都不知道。
刚到澜洲时,俞盼前边好几天都没碰老太太给的零食袋子,等后面确诊后, 才有心思吃。
结果等他打开袋子, 就看到里面有两个红包, 是老太太和书铺爷爷给他的,一共两百块钱……
这世上, 除了沈叔沈婶和沈砚舟, 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他,所以他要把自己能听见的好消息告诉他们,不让他们担心。
因着俞盼听觉突然恢复, 沈砚舟从那天起到下一周诊疗前都没去工地。
周二上午,诊室里阳光正好。
王红娟看到进来的俞盼和沈砚舟,敏锐地注意到, 俞盼进门时看向吱呀响起的门缝。
果然,等俞盼坐下,沈砚舟便跟她说:“王主任,盼盼他能听到了。”
王红娟的脸上绽开由衷的笑,她这次没有优先用手语,而是用清晰,平稳且温柔的声音说:“太棒了!盼盼,恭喜你呀!”
被当面夸了,俞盼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不过他现在总觉得周围很吵,”沈砚舟语气里带着忧虑,“晚上也睡不安稳。”
“这很正常,”王红娟点点头,“他不是先天失聪,大脑对声音的记忆和解读能力都在,只是这几个月,听觉功能被暂时关闭了。”
“现在突然打开,听觉信号一股脑涌进来,大脑需要一些时间来重新适应,筛选这些信息,感到烦躁是非常正常的。”
俞盼听着王红娟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诊疗,王红娟没做深度心理挖掘,依旧像朋友一样,和俞盼聊着天。
俞盼认真听着,偶尔用手语回答,气氛轻松又自在。
诊疗结束前,王红娟特意单独叮嘱沈砚舟,“现阶段别催他说话,首要目标是帮他度过这段适应期。”
“要是他觉得吵,可以带他到安静的环境休息一下,说话的事慢慢来,不着急。”
“好,我记住了。”沈砚舟点头应道,在他看来,俞盼能听见,这次治疗都值了。
走出医院大楼,正准备下楼梯时,一个穿着挺括呢子大衣、身形高挑戴着□□镜的男人突然跑过来跟他们打招呼,脚步又快又急。
这身打扮惹眼又怪异,把俞盼吓一跳,沈砚舟也下意识把俞盼护在身后。
“你这几天干嘛去了?”林思远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俊朗的脸,语气熟稔:“我去工地找你好几次了。”
“带我弟看病。”沈砚舟察觉到俞盼还在怕,不动声色地握紧了俞盼的手。
林思远心大,没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自顾自道:“我回去想了好长时间,觉得不能这么算了。”
沈砚舟不明所以。
“就是,我到底还是欠你一条命啊!我怎么能让救命恩人在工地干这么累的活儿!”
“当时就是顺便提醒一句,不算救命。”沈砚舟说,当时的情况,任谁来问他都是一样的回答,要继续走他也不会拦着。
“顺便也是救了我!”林思远想起那时的场景就后怕,他爹吃错药了非让他从‘底层干起’,跟着货车跑长途。
谁想第一次就遇上大雨和山体滑坡,当时他都准备往山路那边去了,多亏沈砚舟提醒,才没硬闯。
后来天亮了看到像被削掉一半的山头,他后背的冷汗湿了一层又一层。
所以说沈砚舟是真的救了他这条命,如果不是他,自己这会儿估计都是地里的一捧泥了,前阵子在工地见到沈砚舟,他回家又和他兄弟聊起这件事。
他兄弟说要真这么想报恩,不如给人安排个体面靠谱的工作,林思远一听,这个办法好啊!
只是等他有空往工地跑时,一连几天都没见着沈砚舟,问了工头,说是临时工的事儿不归他们管。
没想到今天去看他姨妈,能在医院门口碰着。
林思远说白了就是个家境优越的富家子弟,这回是费尽心思口舌,劝沈砚舟到他家单位的岗位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