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俞盼吸了吸鼻子。
“就是在家里上课的老师,只教你一个人,没有别的同学。”沈砚舟耐心解释,“家里只有老师,哥也会陪你,哥不在的时候,周阿姨也会在旁边陪着你。”
周阿姨是他们家请的保姆,白天过来做饭打扫,是个温和沉默的中年妇人。
没有同学……俞盼想了好一会儿,最终点了头。
沈砚舟行动迅速,在和俞盼说好要找老师的第二天,就让小陈去打听澜洲市里,能够上门进行系统语言训练的老师。
小陈很快联系上了几位,沈砚舟亲自去谈。面对外人,沈砚舟话不多,要求提得清晰明确。
“需要一对一的言语康复训练,时间地点按我们方便来,课时费按市场价双倍,重点是耐心,不能急,不能让他有压力。”
他言简意赅,没有多余寒暄,直接敲定了一位有经验的老师。
老师姓秦,育有一个患中度听障的儿子,小孩沈砚舟在面试时见过,说话流畅,音调准确,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别人是看不出来他的听力有问题。
秦老师确实有经验,她会带着俞盼进行系统的呼吸训练,口部肌肉按摩,发音练习。
沈砚舟下班回家,常常能看到俞盼正对着卫生间里的大镜子,认真地,一遍遍练习发音,神情专注。
每当这时,沈砚舟就会停下脚步,倚在门框上安静地看着。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俞盼认真练习的侧脸,因为练习不合心意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沈砚舟走过去,从身后环住俞盼的腰,下巴亲昵地搁在他的发顶,透过镜子看着怀里的人,低声问:“今天跟秦老师学什么了?”
俞盼的注意力从镜中的自己转移到沈砚舟身上,笑得眼睛弯弯的,转过身,仰头看着沈砚舟,带着点展示成果的小小骄傲,“我今天,学了‘咏鹅’”。
说完,俞盼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开始背诵:“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比起之前自己拿着注音卡摸索,有专业人士教导果然效果显著。
不过才上了一个月的课,俞盼已经能够比较流畅地背出一首简单的古诗了,虽然语速偏慢,个别字音仍有些模糊,但几乎听不出磕绊感。
“嗯,盼盼真棒。”沈砚舟从不吝啬夸奖,嘴角漾开温柔的笑。他说完,便自然地低头,先是亲了亲俞盼光洁的额头,又吻了吻他因为认真背诵而微微嘟起的唇。
这像是对俞盼努力学习的嘉奖,俞盼同样对这种奖励感觉到安心愉悦。
沈砚舟没有立刻退开,而是用鼻梁轻轻蹭着俞盼的鼻尖,两人呼吸交融,距离近得能看清楚对方眼里的自己。
“盼盼。”沈砚舟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缱绻,“下周我们回一趟溪山村。”
俞盼听完,眼睛倏地一亮,立刻猛猛点头,“中秋节!”
“真厉害,日子都记得这么清楚。”沈砚舟低笑,又开始蹭他的鼻尖。
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下午秦老师才说过,俞盼记得可牢了。
“好久没回去,看沈叔沈婶,了!”俞盼越想越开心,他要跟沈叔沈婶他们说,自己会说话啦!
“对了。”俞盼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急忙补充,“还要回白溪镇,看房东奶奶,和爷爷。”
“当然会去。”沈砚舟答应着,目光却流连在俞盼因为兴奋而格外红润的唇上。
他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俞盼的鼻尖,这种肌肤相贴的亲昵感似乎怎么也腻不够。
然后,像是再也忍不住,他又一次地吻了上去。
这一次不同于刚才短暂的奖励,这个吻更深,也更缠绵。
俞盼乖巧地,微微仰头配合着这个逐渐加深的吻,他喜欢和沈砚舟接吻,喜欢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
就是他忽然有些发觉,沈砚舟最近似乎……特别沉迷于吻他。
虽然他们平时亲昵也不少,亲吻更是家常便饭,但以往多是亲亲额头,脸颊或嘴角。
可现在几乎每一次都是以这样的深吻结束。而且每一次都要持续好久好久,有时候晚上躺床上了,沈砚舟搂着他,说着说着话,也会突然吻下来。
俞盼好几次是吻着吻着抵挡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还有几次,他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沈砚舟在看自己,过了会儿起身下床,接着卫生间里会传来隐隐的水声。
俞盼隐约觉得这和他感受到的温度和变化有关,但那感觉太模糊了,沈砚舟也从未有过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抱着他,吻他。
这点疑惑很快被沈砚舟带给他的安全感覆盖,俞盼不再去深想,对于他来说,只要是关于沈砚舟的,不管是亲吻还是拥抱,他都很喜欢。
俞盼手臂环上沈砚舟的脖颈,全身心地依赖在对方的怀里。
一吻结束,俞盼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水润的光,软软地靠在沈砚舟肩头平复呼吸。
沈砚舟用指腹擦过他湿润的唇角,回应刚才俞盼说的话:“嗯,回去都告诉他们,我们盼盼可厉害了,会背诗,会说很多很多话了。”
-
为了这次假期,沈砚舟加了近半个月的班,每天都忙到深夜才回来。
出发的前一晚,沈砚舟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对旁边帮忙的俞盼说,“这次我们坐飞机回去。”
“飞机?”俞盼瞪大眼睛,手里的袜子都忘了叠。
他在书上看过这个词,也知道它是能飞上天的交通工具,沈砚舟坐过,也跟他说过,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坐。
“就是我们,要坐在里面,飞上天的那种?”
沈砚舟失笑,接过他手里的袜子,“对,之前和你说过的,一个机械做的大铁鸟,我们坐在它肚子里。”
俞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象力开始飞驰,“那我们,就不能坐在,鸟背上吗?”
“嗯?为什么想坐在鸟背上?”沈砚舟收拾着行李。
“我怕,我们被,拉出去。”俞盼很诚实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沈砚舟被他这神奇的脑回路逗乐了,忍不住拍了下他的屁股,从他腿底下抽出一条被坐皱的裤子,“不会,乖乖的,别捣乱。”
“哦…真是神奇啊。”俞盼喃喃道,对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坐飞机充满了好奇和忐忑。
沈砚舟之前出差时坐过两次飞机,对流程也算熟悉,机票是小陈提前订好的,他们只需要提前到达机场即可。
候机大厅宽敞明亮,俞盼挨着沈砚舟坐着,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
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有些无聊,他注意到沈砚舟包里的机票,便抽出来看。
机票是手写的,信息清晰,上面明确写着价格:220元。
看到这个数字时,俞盼的心头只是微微一跳,甚至没有泛起太大的波澜。
他后知后觉地愣了一下,对自己这种平静的反应感到惊讶。
俞盼还记得,自己从溪山村到白溪镇,那些车票钱,住宿钱,还有从白溪到澜洲,那将近五十块的火车票在当时压得他心底沉沉的,喘不过气。
沈砚舟让他不要想,不要介意,可他总会忍不住,夜里翻来覆去地想,这钱能买多少米,能让他和沈砚舟啥事不干躺在家里吃多久的饭。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俞盼想,大概是从今年年初,沈砚舟开始越来越忙之后。
他记得在忙了两个多月后,沈砚舟拿着工钱回来交给他时,他那个小木匣子被塞的满满当当,根本合不上盖。
后来,钱越来越多,木匣子换成了小木盒,木盒子也要装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