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惜瞳孔一缩,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陈时津没有理会,继续说完:“这段时间我不会回你们的消息,也不会接你们的电话,先不要见面了。”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严重。
要不绝交、不再来往,要不收起心思做回朋友,选吧。
邵惜最是念旧重情,只会选第二个。
段忱林瞥了一眼身旁,理所当然的,邵惜的眼泪已经下来了,眼尾通红一片。
他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眼睫垂着。
陈时津转身离开了。
咔哒一声轻响,门彻底关上了。
他失恋了。邵惜想。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他那剧烈的悲伤和崩溃不仅仅因为他失恋了,而是———
邵惜的眼泪无声而汹涌,连地板都打湿了一点,他声音颤抖,带着破碎的鼻音,“时津哥竟然说……不要做朋友了。”
可是,可是他们认识二十二年了啊?从蹒跚学步到青春年少,他们几乎一出生,就在彼此的生命里了。
那么多回忆,那么多陪伴,早已刻入骨血。
陈时津竟然,舍得说出这样的话。
哪怕发生了更严重的事,哪怕发生陈时津让他家破产如此狗血的大事,邵惜也绝对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很单纯,也很纯粹,在他的认知里,朋友之间可以吵架,可以大打出手,也可以因为误会撕心裂肺地痛苦,但不能,不能轻易说出“绝交”这两个字。
他以为这是他们三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就像生离死别一样忌讳。
邵惜在玄关站了很久,可能只是短短一分钟,也可能有一小时,脑袋和腿都在发麻,直到脸上传来粗糙的触感,他才愣愣地抬起手碰了碰。
原来是段忱林不知何时抽了十几张纸巾,有些粗鲁地、胡乱地按在了他的眼睛上。
邵惜拿下来,眼珠子转了转,看到段忱林随意地坐在玄关处的懒人沙发上,盯着他看,眉头微蹙,似乎也很烦躁。
被人盯着哭确实不是个事儿,明明段忱林也失恋了,怎么偏偏自己反应那么大,邵惜哑着嗓子说:“……我先去洗澡吧。”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倾泄而下,邵惜洗着洗着,那种悲伤又一次毫无预兆地袭来,心脏疼得难受,反正有水声盖着,他干脆不再压抑,放任自己哭了个痛快。
然后他回到自己房间,直挺挺地趴到床上,像一张被轧扁了的、了无生气的饼,不动了。
若是平常,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他第一天是绝对不敢自己一个人睡的。
可如今,巨大的伤心转移了注意力,他突然觉得黑和鬼也不是很可怕了。
他房门没关,恍然中,能听到外面隐约的走动声和水流声,时间的概念非常模糊,如果不是门被敲了敲,他可能都感觉自己睡着了。
邵惜慢吞吞地把脸转过去。
段忱林已经洗完了澡,一身清爽的水汽,穿着宽松的居家服,站在房门外。
他没有立刻进来,也没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了邵惜一会,目光沉沉。
邵惜一张脸本来就小,如今头发乱糟糟地盖住额头,眼睛又红又肿的,小小一只缩在床上,整个人透着一股被世界抛弃了的可怜劲儿。
段忱林终于开口:“今晚要一起睡吗?”
邵惜呆了下,然后默默地挪开自己的枕头,往旁边让了点。
段忱林倒没想到邵惜会答应得那么快,他还以为,以邵惜此刻的状态,会将陈时津的拒绝归咎于看到他俩之间的亲密举动,从而记恨上他。
“……几点了?”邵惜的声音沙哑而微弱。
段忱林答:“快十二点了。”
邵惜就“哦”了一声。
段忱林在床边沉默了几秒,问:“那睡吗?”
邵惜就道:“好。”
段忱林关了灯,房间霎时黑了下来,等了几分钟,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能看到身旁人的轮廓。
邵惜背对着他,很安静,连呼吸都很缓,没有一点异常。
但段忱林知道邵惜在哭。
怎么那么多水?
身旁的床垫下陷,邵惜感觉到段忱林拥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他听到段忱林说:“好了。”
本来没人理他,没人戳破,他还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独自消化这崩溃,可段忱林这一抱,这一声“好了”,让他的眼泪一下掉得更厉害了。
邵惜伤心极了,反正都已经被段忱林发现了,他干脆不忍了,啜泣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决堤的情绪才暂时退去,他慢慢平复下来,眼睛好疼,又干又涩,他吸了吸鼻子,向段忱林宣布自己哭完了。
段忱林的手凭感觉往上,越过他的肩颈,轻轻地碰了碰邵惜的额发,忽然问:“很伤心?”
痒痒的,邵惜闭上眼,委屈地“嗯”了一声。
之后没人再说话,房间重归于静,只有邵惜因鼻塞而有些艰难的呼吸声。
邵惜哭得大脑发麻发顿,一片空白,就这么干巴巴地躺着,身心俱疲,就在他意识变得混沌、快要睡着时,他蓦地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什么东西轻轻一碰———那触感温暖而干燥,带着柔软,一触即离。
段忱林低沉的声音贴着他耳朵响起,冷静而残酷,“那不喜欢不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段忱林:看我趁虚而入。
第37章 吻得很认真
…
……?
邵惜瞳孔放大,一股难以名状的颤栗从尾椎骨流窜至天灵盖,他受惊地想反射性地捂住后脖子,但最后,手指只是迷茫地在空中抽动了下,一时之间什么时津哥什么朋友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什么东西碰了下他的后脖子?
是段忱林的……嘴唇吗?
段忱林为什么要把嘴唇放到他的后脖子上?
……段忱林是在亲他吗?亲他?为什么?不是,啊?
邵惜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一连串发射了许多问号,彰显着他此刻的堂皇与无措。
段忱林为什么要亲他?
不可能吧……段忱林没理由亲他啊?
难道这是国外安慰人的方式?毕竟段忱林去留学过四年。
但还是不对吧……?难道是错觉?
应该是,应该只是凑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被什么碰到了,像衣领那些……
嗯,对的,这样比较合理。
当眼前闪过一大堆杂乱无章的信息后,最佳的反应时机已悄然溜走,他只能继续保持不动。而且段忱林也没有什么后续,这更加佐证了他的错觉论。
看来是他哭出幻觉了。
“……嗯,只能不喜欢了。”邵惜嗫嚅着说出这句话。
说完,他翻了个身,同段忱林面对面,他神色认真,也有来有回地、好兄弟地拍了拍段忱林的肩膀,安慰了回去,“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似乎是猜测过邵惜好几种的反应——震惊、质问或者是推开他,但偏偏没预到是这样的回答,段忱林沉默了几秒,随后扯了扯嘴角,像是被气笑了。
一晚上经历了太多事,邵惜已经被锈住了,哪怕明确地看到了段忱林嘲讽的笑容,他也有点逃避思考了,拒绝深究那抹笑背后的含义,只下意识地装作没见到。
他拿过段忱林的手臂塞到自己的脖子下面,枕了上去,感觉不对,又蹭着动着反复调整角度。
手这样放也很不舒服,缩在胸前,有点拘束,放在腿上,不够放松,最后往前一伸,搭在段忱林的腰上,不动了。
他眨了几次眼,缓慢地合上了,这样躺着很舒服……段忱林也很好闻,他今晚都那么难受了,放纵一下也没问题吧?
他有点破罐破摔地想,反正现在他和段忱林已经不是情敌了,是失恋者联盟,可以抱团取暖的。
邵惜只顾着自己舒服,无暇再去管其他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视角里,睫毛纤长乖巧地垂下,肩颈线条被拉长,优美地延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