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榷则是伸手去拿塑料袋,他心情好,看所有人都顺眼,边拿边同驾驶座上的人说,“谢谢你,郁清。”
宋邺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而后便低下了头。
而,听到自己的名字的郁清,差点一脚踩到刹车上,心里一惊。
不是,这是谁啊?
透过后视镜,郁清又再次仔细观察了一番秦榷,终于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秦榷。
是整条街都在疯传有精神病的男孩。
曾当街拿着刀追自己亲姑姑,发疯一样划向自己的胳膊的人……
他记性本不差的,只是他平淡的生活不应该遇到这么惊悚的事,所以,他听了几耳便抛之脑后了,如今,瞧着那双看似带着笑意却满是冰凉的眼,终于想起来。
当时的大爷给他指向斜对角,他也是无聊,顺着方向看去,入目的是裹着一身纯黑的少年,对方带着帽子,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半张线条冷硬的下颌,周围萦绕淡淡的灰寂,看起来,确实像是大爷嘴里描述的那样。
大爷叭叭的说着,话语里带着忌惮,“这个小孩有精神病,精神不好,拿着刀追着他姑姑就是砍,听人说还是他的亲姑姑,怪不得天天独来独往的,一看就是不良少年的,李大妈还和我说,这小孩无父无母……”
不知道是不是大爷说话的声音过于大,隔着一条街,少年抬起了眼,他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深不见底的黑,看人的时候没有半分情绪,倒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连周身的风都带着拒人千里的凛冽。
只一眼,郁清迅速收回了视线,对危险事物的敏锐感知,让他顾不上礼貌,匆匆跟大爷说了一句,便抬脚迅速离开。
大爷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带着话没有说完的不满,他嘟囔着,“他叫秦榷,离他远一点……”
对,车上的认识他的人是秦榷。
郁清的心脏悬着,仓促地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道路。
太不一样了……不同于当时的阴鸷,现在的秦榷虽然偶尔令他感觉到不舒适,但,总体来说,算是正常人。
这就是大爷大妈嘴里那个神经病?
郁清没有想明白,张张嘴,道,“没事,老板吩咐的。”
说完,他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对于工作外的交际,送给他一股社恐的压力。
秦榷瞧见了郁清难看的神色,心里轻笑一声,收回了视线,没再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他拿出了里面的早餐,那是一个人工制作的三明治,配着一杯牛奶,还有一瓶矿泉水。
拆开三明治,秦榷专注地吃了起来。
他并没有喝牛奶,吃完后,直接拿出了药,就着矿泉水把药吃了。
吃过药,秦榷靠向了宋邺,“叔叔,瞌睡。”
宋邺繁忙里“嗯”了一声,将助理发来的文件看完后,开始标注具体的问题。
而秦榷直接闭目养神。
一时间,车里安静了下来。
—
路上并没有堵车,大概半个小时,车子到了地方。
车刚停下来,秦榷便睁开了眼睛,他坐直了身体,看了眼窗外。
见人醒了,宋邺说道:“路痴就别乱跑了。”
秦榷小鸡啄米似点头,“好的好的,只跟着叔叔你。”
宋邺没再说什么,打开车门下了车。
秦榷紧跟着下车,然后绕过车子,快步走到宋邺身边,伸出手扯住宋邺的衣角。
来接待的人是一个人精,他看见多出的人并没有慌张,照常走了上去,确认后,朝宋邺说道,“宋先生,是老板让我来接你们的。”
宋邺点点头,“你好。”
“我们老板临时添了一个会议,婚礼场地的事交给了我们的老板娘,老板娘现在正在大厅,我带你们去吧。”
郁清主动开口,“那老板你们先去,我去停车。”
“嗯。”
郁清转身上了车,而宋邺和秦榷则跟着接待的人去了大厅。
—
婚礼的另一位主人是位气质温婉的女生,一袭浅杏色休闲长裙衬得她身形格外舒展,说话时语调轻轻柔柔的,像是一阵春风拂过般。
可交谈几句便会发现,她的温柔里藏着分明的主见。聊到场地花艺时,她笑着否定了方案里玫瑰花占据大部分的提议,轻声却笃定地提出自己的意见,“我觉得铃兰配小苍兰更显清新,也适合我们俩的性子。”
宋邺微笑着,“婚礼场地和婚宴都以铃兰搭配小苍兰为主吗?”
女孩翻看着策划书,“是的,除此之外,我都很满意。”
“你满意就好。”宋邺礼貌一笑。
女孩将策划书递给身边的助理,“这份给你的老板,下午还要试婚礼的礼服,我不希望他会迟到。”
一边的助理接过来,点头。
“那我陪你们去婚礼场地吧。”
女孩起身,冲两人笑了笑,视线略在秦榷身上停留一瞬,心里划过一抹异样。
“小晚。”
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女孩回头,看到了自己的未婚夫。
她快步走了过去,脸上带着几分不悦,“都要结婚了,你还忙你的工作,啧,赵岭杉你能不能上点心?”
耳朵捕捉到熟悉的名字,原本神游的秦榷浑身一僵,下意识扯住宋的衣角。
宋邺刚想要起身,察觉到秦榷的动作,侧头,眼里带着疑惑。
秦榷抬眸,压下心里的慌乱,缓缓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即松开了手。
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赵岭杉,无奈一笑,同身边的女孩解释道:“董事会临时加的一个会,我不是故意的,秦大小姐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对于男人的道歉,女孩十分受用,“下次注意。”
旋即,她揽着赵岭杉的胳膊,朝宋邺和秦榷走过去,“让你们久等了,这是我的先生——赵岭杉,也是找你们布置婚礼场地的人。”
宋邺起身,冲赵岭杉微笑,“你好,赵先生。”
赵岭杉点点头。
坐在一边的秦榷也跟着起身,看向面前的俊男靓女,微笑,“你好,赵先生。”
宋邺总感觉秦榷的状态不对劲,在秦榷起身后,他便无意识地微微侧了侧身,遮挡住秦榷。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赵岭杉那张素来完美无瑕的脸骤然僵硬一瞬。当视线撞进秦榷的眼睛时,他罕见地失了平日的从容,眼底的愤恨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更深的笑意覆盖。他笑得肆意,未达眼底的笑意,将其衬得愈发冰冷。
目光死死锁着秦榷,赵岭杉语气带着超越社交礼仪的冒昧,“这位是?”
越过宋邺的肩膀,秦榷抬眸看向赵岭杉,唇角弯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声音温和,“我是秦榷,商榷的榷,是宋邺的——”
“男朋友。”宋邺温和一笑,牵住了秦榷的手,“我男朋友生病了,离不开人,所以我只能带着他一起工作了,赵先生不会介意吧。”
秦榷挑眉,低头看向了自己被牵住的手,声音上扬,“嗯,我生病了,需要男朋友照顾。”
秦榷尾音落下的瞬间,宋邺清晰地捕捉到赵岭杉眼底翻涌的情绪。那不是单纯的怨恨,更像是求而不得的恼怒,像攥在手里的糖被人突然夺走,升起的强烈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