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一定是孩子,或许是父母,如果问题出在孩子身上,他短期内犯其他案子时对另外的孩子不会不心存芥蒂,让他们毫发无伤地存活下来。”
西尔芙林开口道,修长的手指还在把玩着桌上的一根钢笔,松散盘着的金色发丝落下蓬松的几缕,鼻梁上架着的光滑镜片在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下反射出蓝色的光亮,让他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性感的高智气息。
阿瑞贝格忍不住伸手帮他把发丝别到耳后,然后颇为严肃正经地转过头,认可道:“是的,注意重点查一查那对夫妻的人际社交关系,尤其看看他们和‘雀生’,或者‘雀生’的员工有什么往来。”
阿瑞贝格帮西尔芙林捋头发时手指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耳垂,西尔芙林那块皮肤尤其敏感,瓷白的皮肤几乎是在一瞬间泛起了薄红,像雪地里散落下的梅花。
西尔芙林有些气恼自己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同时也极其不想让阿瑞贝格发现——这之后会成为他逗弄自己的素材——所以几乎是立马偏过了头,扯下禁锢住金色长发的银色鲨鱼夹,状似不经意地顺了两下头发,完美地遮住自己不争气的耳朵。
阿瑞贝格余光中注意到西尔芙林的动作,没说什么,只是不着痕迹地微微挑起唇角。
会议室同小组的人颇为讶异地看着阿瑞贝格和西尔芙林的隐秘互动,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示意案件结束后要开个“私下小会”好好八卦一下——然后立马恢复到工作状态。
“好的老大。”
“我觉得可以再查查之前还有没有遗漏的相似案件,既然卢陟的案子能被压下去,也就有可能有别的案子没被我们发现,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突破口。”乐衍说道。
阿瑞贝格点头,“那这方面就你来负责,可以去向玄文寻求协助。”
“肯定会的老大,”乐衍笑道,“玄文小可爱要被闷坏了,得给她找点事做。”
“那卢陟和丘奇呢?丘奇不像是会用这种手段的人,卢陟更是常年居住在树林深处,对这种网络信息中的高科技产物接触得少,很难精通。”福加说。
“是不是替罪羊,查完就知道了。”阿瑞贝格直起身,拇指和中指一擦打了个响指,“动起来。”
……
“全家丧生的案子母亲叫克洛伊,是一名教师,父亲菲利克斯是医生,孩子叫多伦多,去世的时候只有16岁。关键来了,克洛伊是二婚,十六年前和她的前夫离婚,丢下了年仅八岁的儿子,二嫁给了菲利克斯,而被她抛下的孩子,正是‘雀生’的管理员,我们的好好先生——比尔森。”
崔维斯单手抱着资料,换了一页PPT——那是玄文千辛万苦从互联网犄角旮旯的回收站里捞出来的一张电子全家福——整个照片的氛围相当畸形怪异,一家三口人没一个脸上带着笑,全都阴沉得可怖,像是恐怖电影里凶宅中的标准配置。
西尔芙林抿了一口手边的咖啡——他是真的很不喜欢喝咖啡,但无奈这几天连轴转实在困得受不了,也学着其他人喝咖啡提神,显然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人就不该为难自己——苦得皱紧了眉,于是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三包糖,在已经加了五包的基础上再次倒了三包进去,又喝一口,这次脸色没那么差了。
他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悠悠评价道:“男人眼睑两颊浮肿,眼神涣散无焦,皮肤蜡黄,眼白发黄,面部呈现轻微的灰紫色,脸上带着油腻痂皮,一看就是肝功能有问题,典型的酗酒面相——啊,这种男人口腔卫生会非常差,和他说话绝对会被熏晕,而且长得真的很丑,有点伤害我的眼睛了——”
“他有下意识咬紧牙关的习惯,下颌线条僵硬,应该经常摆出威胁恐吓别人的样子,身体虚胖,脖子前倾,肩膀紧绷,身体语言充满攻击性,他看向镜头的眼神带着过度威慑性,有点像是心虚,又有点像是焦虑。总之,他酗酒是板上钉钉的,而且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他长期家暴。”
“女人脸色苍白泛青,眼下青黑,皮肤状态很不好,应该是长期失眠,嘴角紧绷,无意识地咬着下唇,而且她习惯性低头侧脸,避免相机拍到她整张脸——好了,现在百分之一百的可能,那个男人家暴——她的衣着头发却非常整洁,自尊心很强,确实不是会一直隐忍下去的人,她会完全抛下过去,寻找新的开始。”
“孩子就更有意思了,非常瘦弱,明显的发育不良,头部轻微低垂但眼神却向上飘,而且整张照片里,只有他在尝试微笑,即使是‘学习式’微笑,他一定长期观察他们班上那些家庭幸福的孩子是如何微笑的,并在拍这张照片之前一直对着镜子练习,但拙劣的模仿感是练习所不能消解的,恶劣家庭环境的长期浸润下,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感知幸福的能力,再怎么模仿,也只会是诡异和扭曲,还不如面无表情。”
“这孩子的样子和我们‘善良得不可思议’的比尔森先生简直是天差地别,只有五官轮廓的相似性能隐隐看出来是同一个人——我真的很好奇比尔森这些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说实话,他现在的笑容非常自然,典型的‘烂好人’标志笑,感觉全世界都等着他去拯救似的。”
“比尔森十年前离开了莫斯小镇,外面的经历彻底改变了他,让他的气质气场与从前截然不同,但这也只是伪装。”乐衍站起身开口道。
她接替了崔维斯的位置,下滑到下一张照片,“这个,‘抓住火娃娃’游戏的场地,那片废屋残骸,那首童谣,全都源自十四年前的一桩惨案,我们一开始以为那是卢陟的故事,不是的,那是比尔森家的房子,他酗酒又家暴的父亲,被烧死在了房子里,而他从那之后,就在没了踪迹——大家都以为他也死在了那场火里。”
“而且我还让玄文尝试入侵了‘雀生’的网络系统,出乎意料的,连她都感到有些头疼,‘雀生’的网络系统完备得不可思议,简直不像是这样落后的小镇该存在的。”
“十年,他在外面‘闯荡’了十年,而连环纵火犯中间也‘休息’了十年,简直不要太巧,是他没跑了。”福加说道。
“对,但关键是他有不在场证明,案发时间和他对不上,所以尽管这些证据再怎么指向他,也不够完整不够充分,不足以我们给他定性定罪。”乐衍头痛道。
“既然案发时间没有错,他的不在场证明也很牢靠,那到底是哪出了问题?”福加问。
“时间差。”阿瑞贝格抱臂沉吟。
“什么?”
“他通过某种方式打了个时间差,去搜搜他的房子,越措不及防越好,打他个措手不及。”阿瑞贝格朗声道,又比了个手势,示意可以赶紧散会去做事了。
其他人都走了,西尔芙林却低着头没动,阿瑞贝格走过去侧身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低声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