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羽没有联系他,是他还没痊愈,寻常人生病时脾气古怪些都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是纪羽呢。
任何情绪化的猜测都被排除在外,只要日子继续下去,总会回归稳定。
绕开拦路的巨石,对它妥协,和平相处,相安无事,难道不好?
纪羽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承风解散的消息,像平静的天空乍然集聚阴云,雷声滚滚,向地面劈下一道惊雷,炸得巨石炸裂,石块迸溅,砸漏了屋顶,堵住了溪流,满地捡不尽的碎石。
慌乱无措的不止纪羽。
但贺思钧本该认为自己会庆幸。
贺思钧望向纪羽的房间,试图从细窄的窗帘缝隙中窥探,从今天起,纪羽会怎么对待他?
直想到清晨求偶的鸟鸣声响,贺思钧也想不出任何一个光明的前景。
后脑勺神经突突跳着,手里还攥着被揉得不成样的柚子叶片,绿色汁液渗进指纹。
像老树不断回旋的年轮。
四季轮转,草木年年换新叶,只有年轮不减反增。
天光熹微,贺思钧顶着一头露水往回赶,站了半夜面上也看不出疲态,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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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才闭上眼,意识还浮在表面,就到了不得不起床的时候。
纪羽坐在床上,呆愣愣的,大半天都没动弹一下,可仔细看,他又是睁着眼的。
“韩姨敲门叫了你半天,非得让我来叫你才醒?”
纪律拉开窗帘,今早起了雾,光线不强,柔和地淌进屋里,正是在家睡觉的好天气。
“好凉!”
纪律用打湿的毛巾袭击了纪羽。
“是温水。”纪律给他擦了两下脸,看纪羽总算清醒过来,让他自己拿着毛巾,“前两天为了上学和我闹,今天又不想去了?”
纪羽两手捧着毛巾,还有点晕乎,把脸扎进毛巾里左右摇头,就当是擦脸了。
“去的,”纪羽埋在柔软的毛巾里,又有点困了,声音低下去,“我就是…有点…困……”
“张嘴。”
纪律把毛巾抽走了,皱着眉在他嘴里塞了个体温计。
“唔唔。”纪羽不好开口,眼睛瞥都不瞥,手一甩,唰地一把掀开被子,露出腿面以示清白。
他最近可注意了,什么淤点根本没机会多长。
“长了那么多,你又跑去参加体育课了?”
哪有多……纪羽睁开眼一看,二四六七八……
没道理呀,他最近除了吃饭放学腿都没多迈一步,他每天都过一样的日子,哪有什么特别的事……
!
。
……
昨天的记忆乍然回笼,纪羽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瞧着既生气又伤心又冷酷。
纪律看他这样,脸色也变得越发不好看。
每当他看不懂纪羽情绪的时候,就意味着有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了,这件事十之八九不是好事。
联想到昨晚纪羽不知从哪儿学来呛声的话,纪律声音骤沉:“你最近究竟干什么去了?”
他还没真动火,纪羽那边却是嘴巴向下一撇,突然跑进浴室把门重重关上。
“……”纪律跟过去,敲门,门锁立刻落下,防止他进去。
那天的暴雨仍让纪律心有余悸,唯恐纪羽雷雨转阴雨,躲在里面悄没声儿地哭得喘不上气。
“你出来我们好好说,这段时间有没有和校外的人接触?”
“……”
纪羽越是闷不吭声,越让纪律心里没底。
别人是越长越稳重,不叫人操心,纪羽是越长越回去,哭缠的本事和他刚出生时有得一拼。
稍有不如意就哭个没完没了。
纪律回想今一早他说过的话,都很正常,不至于叫纪羽再向他大发雷霆。
“纪羽,体温计时间到了,拿出来我看看,我没有要对你发火,你先把门打开。”
门打开了一条缝,只够把体温计递出来,纪律刚握到手上,门缝瞬间合上。
“十五分钟下去。”
纪羽的声音从门后透出,语气平常,体温计上的数值也很正常。
纪律心有疑虑,但也没再说什么,把纪羽的书包收好离开了房间。
浴室里,纪羽压下险些被纪律发现的慌乱,捧着电量不足的手机,一遍又一遍点开屏幕看那条消息。
【贝旬:我知道。】
老麦依旧没有发言,辽光似乎还没醒来,群聊里只有贝旬的那条答复。
没有对他的行为表态,只是对纪羽的坦白说了一句,他知道。
贝旬早就知道自己在骗他们了?
纪羽小心翼翼地发出询问的消息。
贝旬这次回得很快,像是没睡:【上节目前签合同,我看到了。贺其实是你哥?】
纪羽还差几个月成年,合同签订很麻烦,他本想借纪律身份一用,但长了眼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俩的区别,无奈之下,纪羽自个儿仿了纪泽兰的签名,让贺思钧戴着口罩临时扮演了一下纪律糊弄过去。
联系方式也是填的贺思钧的。
他还向节目组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称呼和标注他的真实姓名,没想到从一开始就被贝旬揭了底。
【不是,他只是帮我。】
【贝旬:嗯。】
纪羽还等着他说更多,比如他究竟是怎么看到的,又对他有什么看法,那个临时顶上的贝斯手是谁,有没有留下名字,都被一口堵死。
什么都问不出来。
也问不出口。
忐忑、愧疚与沉闷的心事被拧成一个纸团,哗啦地丢出去,落在泥泞的水坑里。
不会有人想捡起它,看看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手机彻底关机,黑色屏幕上映出纪羽茫然若失的脸。
知道这些还会有用吗,都已经发生了,他怎么在一开始不去追问,等到彼此都消解了情绪,才自顾自地开始解决呢?
纪羽的心绪千转百回,不知道情绪该落在哪个点才算合适。
还好嘴巴的肿胀已经消了,他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到学校里去,上课读书,做他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事,过他的生活。
没有激烈的争吵、不撕破脸皮,是接近成人的新体会。
只有还年轻的贺思钧单方面地坚持达成中学结束前的早恋成就,居然在学校里向他递了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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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一只困得左右大摆的小鸡挺起胸脯:我已经是大人了,我会成熟地解决问题!
周三也是零点更新哦,周四要上一个很重要的榜所以推迟到23:00更新,过了这两天之后就会恢复至20:00更新,谢谢大家理解。
第25章
很平常的早晨, 乏味,无聊。
纪羽还有点困。
好吧,不是一点, 是很多。
老师说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纪羽手掌撑着脸,放空大脑,思维随心所欲地游走。
知识点一条都记不起来, 纪羽想到初中时在天桥底下卖艺的贝斯手, 想到第一次弹贝斯指头磨出水泡钻心的疼,又想老麦揣着兜向他走来, 像□□, 结果开口夸了他一句:贝斯弹得不错。
记忆的角落里还总有个贺思钧。
那个青涩的吻又被想起来,隔了一夜, 纪羽竟然不太能记起其中的细节。
他好像一直紧紧闭着嘴, 咬着牙关,想让贺思钧知难而退。
贺思钧不断地咬他啃他, 把他吃进嘴里, 纪羽不敢张嘴,生怕舌头也被贺思钧叼住, 咽进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