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羽提声:“说重点。”
曲坚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幽默开场白,还打算再说几句,但老板发话,也不得不从。
“总之,下周就是咱们这个三流乐队险些解散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参加音乐节,机会很宝贵,如果反响不好以后我都没脸加塞了。希望你们不管是老的年轻的有工作的没工作的都上点心好好准备,别丢自己的脸。”
“三流乐队……”辽光被他气得牙痒痒,“你真会说话。”
曲坚:“那换个说法:十八线。”
辽光摘了吉他要去打他,贝旬拦住他,问道:“音乐节有报酬吗?”
这是个好问题,在辽光期待的眼神中曲坚淡然开口:“那当然——没有了。”
辽光几乎要破音:“没钱??”
曲坚找了把破椅子坐下,小指伸进耳朵里挖:“那不然呢,临时塞进去人家要就不错了。”
老麦问道:“车费和住宿费自费?”
“这你们就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曲坚吹走指甲上不存在的碎屑。
纪羽站远两步:“我不放心,说下你的安排吧。”
“怎么能这么对你师父呢。”曲坚背着手垂头,颇有落寞之感,纪羽才想是不是自己过分了,就听曲坚掏出手机发起群收款。
“来回大巴票我都给你们订好了,快A了,都快月底了我要还信用卡。”
纪羽面无表情地在手机上点点点。
贝旬:“群收款结束了?”
曲坚三十啷当,笑起来一脸褶子:“哎呀,我想了想,既然是我和承风第一次一起参加音乐节,这车旅费还是我包了吧!”
“可是我已经付了啊!”辽光大叫。
曲坚立刻收了笑脸:“这个群收款好像退不了呢……”
辽光追在曲坚身后大叫。
“咚——”
老麦敲响军鼓:“时间不多,我们开始吧。”
纪羽低头抚弦,抬眼时刚好与老麦对视:“好啊,我准备好了。”
贝旬也道:“我OK。”
鼓锤扬起,光穿透天窗直射而入,微尘飞扬。
辽光冲刺回来背上吉他:“先还我钱啊!!!”
大半天一眨眼就过去,听到敲门声时天色昏暗,仓库内吊着的灯鹅黄黯淡。
门打开,是纪律,他扫过仓库内五人,最终停留在纪羽脸上:“该回家了。”
纪羽甩甩胳膊,手也僵硬酸疼,也就没刺声:“知道了,我收拾东西。”
辽光不像老麦没什么好奇心,当即蹿到纪羽身边:“这哪位啊?”
“我哥。”纪羽好多年没和人这么介绍过纪律,说出来还有点怪怪的。
“这么一说是有点像,这是特意来接你的啊,小雀小宝宝?”
“……嗓子都干巴了,你就不能少说点话吗?”
察觉到纪羽真有点不好意思,辽光笑得更放肆了。
好在纪羽也收好了贝斯,背着琴盒就跑,临走时还不望叮嘱:“明天记得让人过来换灯泡!”
砰地关上门,纪羽把辽光嘲笑他怕黑的尖锐笑声隔绝。
纪律就在门边,把他的琴盒摘下提走了。
“这些人就是你的乐队成员?”
纪羽踢走一颗石头,漫不经心地道:“对啊,你不都偷听大半天了吗?”
纪律锲而不舍地纠正纪羽的错误用词:“我是在尽监护你的责任。”
“我都成年了!”
“你高中还没毕业。”纪律总有理由。
纪羽拉开车门爬上副驾,瘫倒在皮革中:“反正你有的是借口管我。”
纪律把他的琴盒在后座固定好,坐上主驾,偏头看他:“既然你不想让我管,又为什么把这件事告诉我?”
纪羽明显和那些形形色色的社会人士熟稔、亲近。
车内空调自动调节至最适宜的温度,没有香味也没有其他味道,纪羽困了,回答也简略:“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大概纪羽只是随口一说,别无深意,只是纪律不能不想,不能简单放置一边。
许久后,老麦走出仓库,才看到两抹幽红尾灯驶出夜色深深。
-
纪羽吃过饭后,给曲坚打去电话。
上来就是一句:“你把钱退给辽光没有?”
曲坚:“还了还了,我还会贪他这一百多块钱吗,真是,也不太不信你师父了。”
纪羽看着群里下一秒弹出的红包,也没戳穿他:“你没说漏嘴,告诉别人你的工资是我发的吧?”
“少爷,这还用说吗?”曲坚笑了一声,“我感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哦……”纪羽摸摸鼻子,在床上躺下来,把手机放在床上开了外放,“你老板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这都多少天了。”
“现在阿雀少爷不是我老板吗,一人不事二主啊。”
纪羽翻个白眼:“琴行老板。”
“快了,我告诉他我顶多再替班到月底,他说到时候见面聊。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两周还给我算加班工资呢,打两份工也不是不行吧。”
月底。
纪羽径直忽略他后半句话:“具体什么时间?”
曲坚答:“这还早着,哪说得准。我说少爷,老奴办事你就放心吧,咱们主仆之间最忌讳离心啊。”
“你疯了吗?”纪羽诚心问。
曲坚轻咳一声:“怎么和师父说话的?”
纪羽听他身边有人声说话,还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你在哪啊,不会在厕所吧?”
“哪儿能啊。”曲坚怅惘一叹,“我们少爷连澡堂声儿都听不出来,哪天师父带你来涨涨见识,轻松一下。”
电话那段沉默一会儿,纪羽问道:“你没穿衣服和我打电话……?”
曲坚理所当然:“谁在澡堂穿衣服?不过我还没进去呢,刚脱了衣服,再晚点你这电话我都接不……”
“嘟——嘟——”
纪羽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贺思钧的电话拨了进来。
“喂。”
“干什么。”纪羽翻了个身,后脑勺对着手机话筒。
“今天顺利吗?”贺思钧问。
纪羽揉着小臂哼哼:“那当然了,纪律都被折服了,来的路上一直问问问,回去一句话都不讲了。他就会以貌取人。”
到底大家都是有点水平的人,那点生疏进入练习状态后很快就被磨干净,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什么不好的。
不过唯一有点不习惯的事,纪羽每次结束一曲时总习惯看向角落。
以前随手就能拿到的水杯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滚到各种边边角角,座位上还有灰需要自己擦。
他自己单人的练习视频都忘记录了,回来打开相册才发现的。
这都是很小的事,没什么大不了。
“下次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可以吗?”
不过贺思钧问了,纪羽也觉得承风通往一线乐队的路上确实也缺个打杂……助理。
“这要问其他人啊,我不能随便带人进排练室的。”纪羽说。
贺思钧说:“好,我还没有被踢出群,可以在群里说话吗?”
“贺思钧,”纪羽突然笑了一声,“你好像小狗啊,我说指令你才能动。”
“纪羽,没有我那么大的狗。”
“……我哪里真说你是狗了,狗比你可爱多了,你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