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不宜飞行(24)

2025-12-12 评论

  池却更笃定自己的想法,转过头不看齐柏宜了,说:“嗯,你就是想画画。”

  诊室外面的椅子上坐满了人,各种味道都有。齐柏宜起身,抓着画笔在池却面前蹲下来,池却能看到他头顶的一个很小的发旋。

  齐柏宜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得了一种什么阅读障碍,要把写下来的东西全部念出来给池却听。

  “我先画个小猪头,”齐柏宜的粉色画笔划在纱布上,对池却说,“这是你。”

  池却没说话,幅度不高地抬起脚,画笔顿时斜了一个方向,划了一道没有意义的划痕,齐柏宜一边说让他别捣乱,一边把他的腿按住。

  “这不是一般的猪头,我画猪头的水平炉火纯青,比当时那个小胖子好出不少,其实是你赚了,知道吗池却。”齐柏宜颇为得意,“现在我再给你题诗一首,诶你别动。”

  池却没反抗,齐柏宜更来劲,抓着笔一下就想到池却家门口上贴着的那幅对联,下笔的瞬间还是顿住了,笔尖在纱布上晕了一个点,然后拐去写了另一句印在语文暑期作业上的必背古诗。

  齐柏宜写完了,给池却展示自己的作品,“我觉得特别好。”

  候诊屏幕上池却的名字在慢慢往前爬,齐柏宜看了眼,问:“我到现在都还没问过你,你的腿是怎么弄的?”

  “滑翔翼,”池却无所谓道,“没降落好。”

  他现在表现得这样无所谓,是因为时间、因为他本来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当时失重感填满身体的时候,虽然无可避免地感觉到害怕,但等他重重砸在地面上、被救护车抬到医院去打石膏、池樱黑着脸从乌鲁木齐赶来骂他的时候,那些害怕就都没有了,继而逃避着池樱对他进行极限运动的不允许。

  “这样啊,”齐柏宜反而夸他,“你还会玩儿滑翔翼,这么厉害。”

  齐柏宜夸他,手里也没闲着,在猪头上面又画了一个简陋的滑翔翼,其实他也不知道滑翔翼准确长什么样子,就只能发挥想象,结果画得像只纸飞机,但偏要说这就是滑翔翼。

  池却低头往下看,一张猪头、一只很小的滑翔伞,两行齐柏宜写的字,是很好看劲道的字,不过齐柏宜的发旋在他眼里上上下下,池却很快没看了。他又露出自己的睫毛,睫毛下面明亮的眼珠、鼻尖和起了一小块皮的嘴唇,嘴唇下面一颗很小的痣,因为不停说话而被肌肉微弱牵动,像瞄不准的靶心。

  齐柏宜蹲在地上,面向池却介绍他的“齐氏滑翔翼”,说此滑翔翼有不用外力就能驱动的永动机原理,只要上到天空便可从上海飞到阿勒泰,并且附带超智能的降落系统,能百分之两百保证池却安全降落到陆地。

  他对池却说:“你以后玩儿滑翔翼,可以考虑投资我的产品。”

  说得正到尽兴处,突然被池却捏了下下巴,听到他说:“齐柏宜,你这边有颗痣。”

 

 

第21章 生前不要说谎话

  在池却自己的要求下,医生没破坏那只像纸飞机的滑翔翼。池却把那块石膏收进口袋里,走出诊室,齐柏宜看他出来了,问:“我的猪头呢?”

  池却头也不回,路过齐柏宜拍了下他的脑袋:“在这。”

  担心池樱让池却写检讨,齐柏宜在医院大门口赶池却回家,端着相机说:“天快黑了。”

  然而池却完全没一副着急样子,好像是想体验下刚恢复自由的腿好不好使,站在绿油油的梧桐叶下面,右脚尖点了点水泥地:“今天没事。”

  齐柏宜抬头问:“为什么没事。”

  齐柏宜前些天和季韶打电话时才听季韶说过,楼下那家人怕是有点特殊,齐柏宜边打游戏边问特殊在哪,季韶说,你以后就懂啦,哦哦对了,你去他家做客的时候,最好不要空手,也不要留太晚哦。

  “没事就是没事,”池却摸了下鼻子,含糊道,“你要去哪?”

  池却腿好了,齐柏宜就带他坐303路公交车去外滩,他想拍晚上七点外滩的万国建筑群亮灯的瞬间。

  他们抢不到公交车上的座位,齐柏宜刷了两次卡,站在公交车后门竖着的杆子旁边,齐柏宜抓一边,池却站在离他半步的距离,手放在齐柏宜抓着杆子那只手的上面。

  齐柏宜五岁第一次摸相机,镜头就基本上没拍过人。齐柏宜说,齐向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他,镜头不可以对准没有允许自己入镜的人。

  “镜头永远是呈现而不是审判,”齐柏宜告诉池却,“不能用摄影师的立场去操控镜头。”

  池却吹着公交车里的冷气,拽了一下因为刹车而差点站不住的齐柏宜。

  这个夜晚的七点到九点钟,池却跟着齐柏宜,像一个真正的游客。从万国建筑看到对岸的东方明珠,在南京路上,齐柏宜把他留在一间吃海鲜炒年糕的饭店前,让池却等他回来。过了会儿,池却又很突然地收到了齐柏宜送的两盒雪花膏、一支治疗湿疹的药膏。

  齐柏宜带着池却进那家饭店吃海鲜炒年糕,又加了炸猪排。吃到一半,池却问他:“雪花膏是干什么的?”

  “雪花膏就是,”齐柏宜被年糕噎了一下,“就是给你涂手的,我看你手上有起皮,还有老茧,我买了玫瑰花和茉莉花味。”

  池却手上是冻疮的痕迹,他把那盒雪花膏转开,掀掉上面盖着的铝箔纸,凑近闻了闻,问齐柏宜:“这是玫瑰花?”

  齐柏宜隔着猪排的香味都闻到茉莉的味道,叫起来:“这是茉莉花!池却你大直男吗,以后怎么给女朋友送花。”

  晚上九点,齐柏宜站在小区楼下,抬头看到502亮着家里客厅的灯,顿时有点忧愁,问池却,“你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池却也看了一眼,“没关系。”

  齐柏宜还是很担心,池却走到家门口了,齐柏宜让他等下,先不要开门,又说要是不高兴可以上来找他玩儿,“不过我家现在空调还没装好,应该还是有点热。”

  池却应了声,就开门走进去,池樱坐在沙发上,什么都没在做。她盯着电视机漆黑的屏幕,看到池却回来,问道:“这么晚,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池却身后还有齐柏宜上楼的脚步声,因此很快把门关上了,接着语气没有起伏地说:“我发短信给你了。”

  池樱又问:“为什么这么晚?”

  “今天医院人很多,排队很久,”池却说,“拆完石膏太晚了,肚子很饿,晚饭齐柏宜带我去吃的。”

  池樱好像有数不清的问题要问,一个接一个没有尽头,“去哪吃的?”

  池却早就准备好了回答:“医院对面的小卫小炒。”

  池樱终于没再接着往下问,但池却知道她还是有一些狐疑,不过最终她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对池却说:“腿好了也老实一点,早点睡觉。”

  回到房间,池却看着自己床边的被单,齐柏宜坐在这个地方给他拍过后背上湿疹的照片,那时候好像也没问他的皮肤想不想入镜。池却把口袋里的药膏和雪花膏拿出来都扔在床上,玫瑰和茉莉的香味混合着扑过来,好像把整个房间都染了这样的气味。

  池却晚上做梦,梦到的都是齐柏宜拿着两捧花,说这个是玫瑰,这个是茉莉,然后把花都交给池却,让他拿在手上,去送给他的女朋友。

  池却听见梦里的自己说:“不送。”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受控制地又把花都还给了齐柏宜。

  天放亮后,池樱照旧在桌上留了水果,池却洗漱好,在桌前坐下来,边吃边无意识地用手指轻敲刚好的那条腿的膝盖。

  看了会儿看不明白的数学题,门突然被敲了敲,因为力道很小,起初池却以为听错了,没太在意地过了半分钟,门外确实有些动静,池却才走过去开门。

  齐柏宜站在门外,拎了个挺大的袋子,门开了先看池却一眼,再鬼鬼祟祟地往屋里瞧。

  “没人。”池却往后让了一步,让齐柏宜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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