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池却睁眼的时候已经没看到齐柏宜人了,那个空着的枕头中间产生了一点很浅的凹陷。
他撑起身子,看到手机上齐柏宜发给他的消息,他说他有点事情先上去了,最后给他发:“新年快乐。”
池却没回别的,他是这样想的,齐柏宜可能昨天晚上真的骗了他,齐柏宜什么都记得,他不应该没有控制住。
池却把手机拿起来,给齐柏宜回:“新年快乐。”
一月份的英语高考过后,齐柏宜又忙着准备校考,也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很长一段时间跟池却见不到面。
只是他前段时间集训,也和现在一样长期不再学校上课,也不像现在这样,连见一面的借口都找不出来。
一支两块钱的绿豆雪糕、一盒齐柏宜批发买的泡面、一盒肯德基的蛋挞、一道两个人都不会的试题,甚至是齐柏宜因为天气干燥嘴唇上出的血,都能被齐柏宜当作下楼的理由。
同时也是池却开门的理由。
齐柏宜郁闷地坐着,程昇下课了过来找他,叫了他好几次齐柏宜才听到。
程昇在他脸前面挥了挥手,问他:“你神游什么?”
“没有,”齐柏宜看了程昇半天,对着他张了几次嘴,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重重叹了口气,“算了,你不懂。”
“没问呢怎么就我不懂了。”程昇很是不服气,拽着他一定要他说。
齐柏宜没好气地说:“你懂个头。”
他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程昇和他从小就在一起玩儿,程昇内裤什么颜色、袜子破了几个洞他都清楚,更不要说谈恋爱。
但激将法的效用比想象中要强,程昇威逼利诱,甚至齐柏宜趁机敲竹杠,让程昇答应他包未来一周的宝矿力,程昇由于好奇心被完全点燃,竟然也同意了。
只是齐柏宜碰到的情况有点特殊,和程昇透露了是有关情感的问题,程昇听后嗤笑一声,说:“真以为你爹我不懂是吧。”
齐柏宜反问:“那请问你懂在哪?”
说到这个,程昇假装咳嗽了一声,面目可疑地移开了视线,“你记不记得那天你过生日,就是元旦晚会那天。”
齐柏宜愣了一下,程昇接着说道:“算了,我想你也应该是不记得了,那天你喝得跟狗一样,还是池却给你弄回去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人和他开展的话题也常常会出现另一个人的名字,可能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只是以前一直没有意识到而已。
程昇说:“其实我和安奇……上大学约好了一起留在上海。”
“哦,挺好的,”齐柏宜拿起宝矿力喝了一口,听清程昇说什么之后,一口水呛在嗓子里,“什么?谁?”
程昇蛮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挠了挠脸,说:“安奇啊。”
齐柏宜感觉大脑有点麻木,事实告诉他他只认识一个叫安奇的,但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地问:“哪个安?哪个奇啊?”
程昇有点急了,小声说:“你说哪个啊,别装傻。”
他说:“其实我喜欢她很久了,大概从高二开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不是不想告诉你。那天晚上,我和她其实也喝了点酒,把你交给池却以后我就回去了,她还在那里坐着,就剩她等我了,我看到她,我就,一个冲动……”
齐柏宜问:“你就一个冲动表白了?”
“不是,”程昇说,“我一个冲动就抱了她。”
第36章 说到拥抱
程昇说到拥抱,齐柏宜恍惚了一下,本来逃避地不愿意回想,但大脑又不受控制地想到那个早上。
新年的第一天可能本来就不是普通的一天,齐柏宜为那个抱着他睡着的人开脱,但他实在也不知道怎么为池却解释睡前,池却抱着他,要额头贴着额头,要胸膛贴着胸膛,双腿也要缠绕。
然后脸上好像是有些怪异的触感,齐柏宜不自觉地摸了下下巴的位置,他的痣长在那里。那天晚上,池却抱他很用力,齐柏宜微微睁开了眼睛去看,池却的脸靠过来,很轻地碰了一下自己下巴的位置。
齐柏宜大脑被酒精泡得迟钝,想了半天,才意识到碰到自己的是池却的嘴唇。
但当时他太困了,池却把脸移开,齐柏宜不知道为什么,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赶紧闭上眼睛,过了可能才几秒,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池却还按照晚上抱他的姿势与他睡在一起,齐柏宜睁眼的时候看着池却很近的脸、紧闭的眼睛放空,然后慢慢地意识回笼,随即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说来也奇怪,以前不是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和池却之间的肢体接触,就算是一次拥抱又怎么样,齐柏宜会把它定义为正常的、无法避免地碰撞,他也不是没有过犯贱,故意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在池却身上,把脑袋也放在他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池却有时候会阻止他,但多数时候不会躲。
齐柏宜很没有出息地跑了,池却的手臂压在他腰上。他很庆幸池却没醒,没有对话的机会,少了很多尴尬。
他想得入神,程昇见他一直没说话,以为是他和安奇的事给他造成冲击太大,磕磕绊绊地说:“反、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儿……也不用这么惊讶吧……”
然而齐柏宜现在根本没心思听程昇说什么,他问道:“你刚才说,你和她抱了一下是吧”
程昇楞楞地应:“啊,对啊。”
齐柏宜又问:“什么感觉?”
程昇想了想,把自己想得脸都烫了,才说:“就是,很兴奋,心跳得很快,手有点不知道怎么放,然后鼻腔里闻到的全是她身上很香的味道……”
他说得自己都觉得肉麻,说到一半不愿意再说了,齐柏宜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程昇更不愿意讲了,反问他:“你问这个干嘛啊,有喜欢谁了?”
不过齐柏宜没回答他这个问题,问出一个令人惊恐的邀请,他对程昇说:“你要不要和我抱一下试试看?”
一月底,英语春考的成绩出来了,池却没有像池樱希望的那样超常发挥,倒是也没有失利,拿了一个不高不低的分数。
对他来说算是正常了,查完分,池樱心情不错,带他去了自己工作的综合商场买衣服,说是要过春节了,新年新气象,一年比一年好。
好像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争吵,没有歇斯底里。一个节日好像就能掩盖掉所有不够体面的事,但节日过后大家好像又各自变得“正常”,很像台风天气前,万里无云的热烈的晴日。
池樱说这些的时候,池却在用手机偷偷给艾尼发短信,汇报他的考试成绩。
艾尼说恭喜,后面跟了一长串感叹号,又说自己最近感觉不错,叫他不用担心。
艾尼给他发短讯说:“你知道吗,我听我隔壁床一个阿姨的亲戚说,她也认识一个患癌的,从查出来的时候就没管,没吃药也没化疗,到现在查出来六七年了,人一点事都没有,精神得很呢。”
池却对着手机笑了一下,池樱看了他一眼,问他是不是有在谈恋爱。
“我看了一下你前几个月的话费,用得有点多啊。”池樱说。
池却放下手机,说:“没有。”
他的话费大部分都花在了艾尼和齐柏宜身上。这段时间齐柏宜不在学校,晚上也回得更晚,虽然齐柏宜一点都没和他提有关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池却对齐柏宜向来是敏感的,齐柏宜不想见他,非常明显。
池樱不知道是试探还是别的什么,问他:“没有吗?为什么?”
“没有,”池却放下手机平静地说,“没人喜欢我。”
程昇给齐柏宜坦白过后,好像也不再掩饰,就很少再来找他说什么话,课余的空闲时间就只是抱着手机在那里笑,齐柏宜看不下去,带着一些微微扭曲的心理和他说:“你别影响安奇读书。”
安奇本来想走体育生,但教练说她没太有天赋,一开始她确实也是这样认命的,但后来有人跟她说,是她没给那个带过很多名校体育生的老师交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