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暖年(127)

2025-12-17 评论

  “穿这么靓,”郑家灿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准备好去见Rice ball?”

  两句话,都说中了。

  郑沅漫不经心的表情稍微凝固,为自己的想法被如此轻易地一览无余感到羞恼,也为那被点破的心事催生出一股莫名的委屈。

  他垂下眼,像只斗败的猫,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嗯。”

  头顶忽然一重,郑家灿揉了揉他脑袋,声音也缓和了几分:“等我换件衣服,带你回去。”郑沅倏地抬头,眼里瞬间进出光亮,他笑得眉眼弯弯,真心实意:“多谢郑生。”

  *

  车在雨中平稳地驶向太平山。

  清晨就开始酝酿的豪雨,终于在车窗外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重重砸在玻璃上,瞬间拉出一道道歪斜的水痕,窗外的景致在雨幕中一寸寸变得熟悉,又一寸寸变得模糊。

  透过雨雾朦胧,郑沅记忆中那棵开得如火如荼的花树树冠已然在望。

  还是这么高大漂亮……郑沅想,很快就要见到郑糕糕了……

  见到之后呢?第一句话要怎么开口?转身离开时,又要找什么借口?

  怔怔地望着窗外,郑沅忽然想起自己两年前离开时,也是这样一个落雨天。

  山顶的雾浓得化不开,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像是在海上。他觉得自己是一艘离港的船,离自己的岛屿越来越远,最后彻底迷失方向,从此一直在漂泊。

  如今,他又这样回去了,直到此刻,郑沅才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更像一只被放飞后,几经辗转又回到原点的风筝。那根看不见的线,自始至终,都牢牢攥在另一个人手里。

  忽然,郑沅在车窗的倒影里,看到一双郁悒漆黑的眼睛,正直直地望着自己。

  他像被烫到一般猛地回头,对上了郑家灿的视线。

  这个人今天,正常里又透着一股不正常。

  早晨连续两次,醒来的表情都冷得吓人,像是真的以为自己提上裤子跑了,但是当这人穿上衣服,就变得和平时一样冷淡从容。还一直配合着郑沅维持着一种客客气气的距离,仿佛不久前那些媾和交缠、疯狂的啃噬与占有,只是意乱情迷下的一时冲动,彼此穿上衣服后就剩下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体面。

  此刻也坦坦荡荡地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郑沅刚要移开视线,郑家灿突然问:“你不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讲?”

  郑沅别开脸:“没什么。就是想让你让我见一见Rice ball。”

  郑家灿像是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口是心非,淡淡地说:“你随时都可以见他,这件事,不需要我来同意。”

  这时汽车开进了私家车道,那栋熟悉的米白色洋楼,在雨中葱茏的草木之后,静静地显露出来。

  郑沅脸上故作轻松的笑意,随着那栋建筑的靠近,一点一点地落了下来。

  下了车,郑沅跟在郑家灿身后,怕被那些眼熟或者不眼熟的东西会刺痛,不敢四处张望。

  “Chris,你返来了!”丁叔在门厅见到郑沅,声音裹满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郑沅乖巧地站在郑家灿身旁,没有了面对郑家灿那份张牙舞爪,有些羞赧又有些歉意地挤出笑容:“丁叔早晨。我半个月前返香港啦,不好意思,一直没得闲过来看你。”

  丁叔激动地摆手:“傻仔,回家还讲什么看唔看。”

  郑沅笑眯眯地接话:“做客总要提前打声招呼的嘛。”

  一句“做客”,让丁叔脸上的笑容凝了凝。他看看郑沅,又看了看一旁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郑家灿,觉得眼前这种别扭、古怪的场景似曾相识。

  郑家灿对郑沅,说:“等阵再聊,我先带你去Rice ball的房间。”

  丁叔面露些微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些许不安,看着眼睛亮晶晶地郑沅和郑家灿一起往里走,然后悄悄叫走了在附近做卫生的工人。

  越是靠近郑糕糕的房间,郑沅就越紧张,他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半是问郑家灿,一半是问自己:“已经快十点了,他还在睡吗?最近没上课,平时都几点起床呀?”

  郑家灿说:“同我一个钟点。”

  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郑家灿平时七点就起床了,作息勤勉自律得吓人。

  郑沅心想,郑糕糕这个小BB也是……

  等等,不对。

  一丝异样的预感让郑沅停下脚步,站在紧闭的房门前,他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那……”话音未落,郑家灿已经从他身后伸出手,越过他的肩膀,轻轻推开了儿童房的门。

  一股与郑家灿身上清冽气息截然不同的,柔软的奶香扑面而来。

  郑沅几乎是贪婪地朝里望去。

  房间的布局和两年前一样,只是不再那么空旷,房里添了几组矮矮的书架,墙上多了一面可以涂鸦的黑板,各色玩具都归置在墙角。原先的婴儿床换了大的,彩绘玻璃窗下多了个软垫平台,搁着枕头毯子,像是平时有个小小胖胖的身影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窗外的雨……只是,这一切的主人,并不在。床上空空如也。

  “他昨天就去了太公家,今天陪太公他们做礼拜。”郑家灿不急不缓的解释。

  郑沅扭头看向那个面不改色欺骗自己的男人。郑家灿迎着他眼底燃起的怒火,补充道:“下午就回来。”

  “那我下午再过来。”郑沅说着就要走。

  手腕却被一把攥住,郑家灿说:“就在这里等他。”

  郑沅条件反射地挣了一下,没挣脱,只好狼狈地避开视线:“你为什么骗我?”

  “我想带你回来。”

  郑沅强撑的轻浮、游刃有余、紧张兴奋,全都在这一刻崩塌了,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郑家灿。郑家灿的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轻而易举地将他整个人横抱起来,“不是一直没睡吗?在这里睡一会。”

  郑沅自暴自弃道:“在这我才睡不着。”

  “为什么?”郑家灿一边问,一边脚步却很稳地朝楼梯方向走去。

  郑沅一时语塞,他只是……不想回来得这么快,这么轻易。

  他希望自己能坚持得久一点,哪怕只是虚张声势的顽抗。

  他已经被动摇得太厉害了,从回到香港开始,他就像一个失控的陀螺,一步步旋进了无法挣脱的轨迹里——见郑家灿、住进他的房子、和他上床,现在,又回到了这个曾经被他当做家的地方……

  每一步都像是在自投罗网,偏偏他心甘情愿。一路被抱着上到二楼,全是熟悉的布置和场景,时间在这里仿佛是静止的,只有他一个人,仓皇地逃离过,又狼狈地被捉了回来。郑家灿将他放在那张宽大的床上,又问了一遍:“Coco,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讲?”

  郑沅躺在床上,固执又孩子气地望着天花板,说:“录音里的话是真心的,说到底,你也算我的监护人。”

  郑家灿听了他的话,没有生气,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俯下身,阴影将郑沅完全笼罩住。“你不是从来不把我当你的监护人。”郑家灿低声说,气息拂过郑沅的脸颊,“在外面上了两年学,突然讲礼貌了?”

  郑沅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偏过头去。

  郑家灿的手伸了下去,准确地找到了他牛仔裤的纽扣。

  郑沅本能地抵抗,却被轻易地压制住,冰凉的指尖碰到温热的皮肤,激起一阵颤栗。

  郑沅慌张说:“郑家灿你……”

  然而,郑家灿只是解开了纽扣,剥下了他那条破破烂烂的裤子,便停了手。

  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住了郑沅那双白晃晃的腿,郑家灿说:“睡吧。”

  床上满是郑家灿的气息,郑沅拉过被子蒙住头,忍不住在被子下面,将脸贴向郑家灿放在枕边的手,这个时候彻夜未眠的疲惫和无法言说的迷茫此刻如潮水般上涌。

  “郑家灿,就算我对你念念不忘,”郑沅在被子下做着最后的挣扎,声音闷闷的,“但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原谅我爸了吗?反正我没有办法原谅你爷爷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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