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玲犹豫一下,说:“……真的吗?其实,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会不会是那个郑沅?”
Ada愣住:“谁?”
阿玲摇摇头,没说下去。如果那个人真的是郑沅,那么关于他的传闻,Ada应该也听说过。但阿玲不确定对方是否就是郑家那位神秘的郑沅,毕竟对方看起来和想象中“边缘化的养子”、“郑家灿的竞争者”不太一样。
加上前辈那句“郑生的新闻不好写”的提醒,阿玲叹了口气,“下次同你讲。你先把四楼那个马主信息给我发些。”
“你把他的话当真了?”
“万一真的是个机会呢。”不管那个人是谁,那封邮件,她是一定会发的。
Ada把摄影包放进阿玲怀里,说:“我找人问。你快点回去找你师傅吧,消失这么久,小心真的被炒鱿鱼。”
“好……唔该晒你,Ada。”阿玲满脸苦笑。
不管那个有着酒窝的漂亮男人到底是谁,现在的她,得先回去面对师傅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了。
与此同时,在充满干劲的阿玲被送走没多久,特首也从包厢离开。郑家灿的下属从门外进来,低声向他汇报了门外刚才的小插曲。
听到郑沅答应帮那个记者引荐,郑家灿微微颔首,示意不必追究,转而继续和在座的朋友们谈起刚才未尽的赛马与政策风向上。
若是阿玲还在,一定会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冒失闯入。因为在氛围微妙而克制的厢房里坐着的不止郑家灿一人,有好几位政商大佬都在里面落座。
这些位高权重的人物聚在一起,表面上是看赛马消遣,实际上每句话都带着试探和博弈。谁同谁结盟,谁同谁有龃龉,哪个项目能做,哪块地皮要让,全在浅谈之中心照不宣。
窗外又过了两场马,尘土飞扬,人声鼎沸,被厚重的隔音玻璃滤过后,只剩下隐隐的震动。
“叩叩。”
房门再次被敲响,房间里的交谈声停顿了一秒,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郑家灿也侧过身,逆着窗外正盛的天光,他的轮廓深邃而冷硬,眉眼间还残留着对话期间留下的严肃与凛冽。但在看到来人的瞬间,他身上迫人的气场收敛了几分,眉梢也舒展开来。
郑沅站在门口,穿着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显得更白净俊秀,笑着朝众人微微颔首:“诸位下午好,打扰了。”他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与郑家灿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又克制地移开。
早在郑沅初跟在郑家灿身边时,郑家灿就没有刻意避着人,无论是郑家灿的心腹家臣,还是这些相交多年的世家朋友,都知道郑沅。
虽然今天在场的人,郑沅都认识,但他还是一边和人打招呼,一边选了个不在郑家灿身边的位置坐下。
原本坐在那里的是个五官俊美的年轻男人。对方此刻正一只手支着下颌,靠在沙发上,深色的眸子没什么情绪地看着郑沅。
郑沅在老同学身旁落座,笑眯眯地打招呼:“又见面了,Erick。”
罗暘眉梢轻挑。
以前上学时,罗暘很清楚郑沅其实暗地里挺怕自己,从来不会主动同自己搭话,要是需要给郑家凯传话,郑沅一般都只会找瞿纪濠。
今天像是老朋友一样自然而然坐在自己身边,不免让罗暘打量了下郑沅,然后才伸出手臂,和郑沅轻碰了下酒杯。
酒液晃动,罗暘呷了一口,看到郑沅假装举杯喝酒,一双眼睛偷偷往郑家灿那边看,被郑家灿视线捉住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继续规规矩矩地端坐。
这个样子……有些眼熟。
——就像他老婆因为害羞,不好意思在人前和他太亲近,也为了维持形象,在人前总是矜持地与他保持距离。
“你本来就比他们年轻,我还找你亲亲我我的,太不成熟了,会让人家笑话你的。”莫若拙当时这么解释,然后靠在他肩上,声音软软地哄他,“但回家就可以了,对不对?”
想到莫若拙说这话时的双眼,罗暘晃了晃酒杯,唇角微微上扬,突然开口:“下周得不得闲?带Samuel出来玩下。我BB一直想认识你。”
郑沅眼睛一亮,对这种家庭局很感兴趣:“好啊!不过下周我们要去英国,等我们回香港,我来约罗太吧。”说着郑沅拿出手机,要留下罗暘太太的联系方式。
几秒后,郑沅的第一句招呼发过去:“莫宁妈咪你好,我是Samuel的妈咪,郑沅。”
第79章
空气安静了一秒。
在罗暘玩味的目光中,郑沅愣了下,低头一看,脸上的笑容稍稍僵住。
——这些天被郑糕糕在耳边“妈咪、妈咪”叫得昏了头,把这个称呼带到了外面来。
“手顺。”郑沅尴尬地笑了下,“误会。你同罗太讲清楚。”
罗暘没在意也没解释,放下了酒杯。
郑沅看他起身的动作,问:“你要走了?”
“嗯。”
虽是这群人里年纪最轻的,但罗暘站起身时,肩宽腿长,压迫感顿生,气场丝毫不输给在座的任何一位。
“今天是郑生的休息日。难得Chris也在。”罗暘语气淡淡,“我不多打扰,先走一步。几位叔伯,改天再聚。”
说完,罗暘朝郑家灿微微颔首,迈着长腿离开。
郑沅有些惊讶地看着这群人里第一个起身告辞的罗暘。
而有罗暘开头,很快,其他人纷纷识趣地起身告辞,不久便散了个干净。
窗外的赛马场依然热闹,厢房内却一下就安静了下来。空气里还残留着雪茄和酒精混合的味道,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郑沅坐在原位还在想罗暘刚才那番周到又体贴的人话。
这还是那个目中无人、乖戾无常的大少爷吗?
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罗太”的回复,一个“您好”的表情包,以及一条简短的语音。
郑沅心想,难怪学会了察言观色和周全,毕竟也是结了婚的人。
“在想什么?”
还没点开“罗太”的招呼,听到郑家灿的声音,郑沅抬起头,隔着半个包厢的光影,见郑家灿捏着酒杯靠在沙发深处看着他。
郑沅眯起眼笑:“想郑生辛苦了,休息日还见客。累不累?”
郑家灿看着郑沅像只刚放风的小鸟一样精神奕奕的眼睛,眼底浮现笑意,声音低沉:“好累呀,CoCo过来。”
郑沅也不客气,走过去直接挤进郑家灿的单人沙发里。西装的面料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郑沅整个人靠着郑家灿,除了沾染在衣料上的淡薄酒气,还有属于郑沅特有的、干燥而温热的香气,像某种软体动物般缠绕上来。
郑家灿并不介意这种毫无坐相的亲昵,听着郑沅在耳边的嘀嘀咕咕,像是开始他今天真正的休闲时刻,卸下了应酬时那层疏冷,搂过郑沅的侧腰,耐心地听着,偶尔低头抿一口酒,喉结就在郑沅眼前滚动。
郑沅先讲问郑家灿刚才在谈什么事情,又讲起起几分钟前,他和罗暘约在半个月后的家庭聚餐,然后问郑家灿之前有没有见过罗太……
郑家灿一一回应,郑沅也讲得有些口干,仰着脸将郑家灿看了看,“你别喝了。”
郑家灿看手里的残酒,又看郑沅,以为他是被酒气熏着了。
毕竟郑沅才从一个酒会上回来。——虽然郑沅在投行的这个工作很快就要结束,但他回香港主要跟进的那笔绿色贷款项目,下一阶段要与合作的NGO举办筹款慈善晚宴。之前郑沅在巴黎的工作,经常和这类组织打交道,便自然而然地被他老板选中参加今天的social。
想着郑沅可能是在聚会上闻够了酒味,郑家灿便把酒杯放到了边桌上。
郑沅满意又不太满意,往郑家灿身边挤了挤。
郑家灿看眼小发脾气的郑沅,空出来的那只手捏着郑沅和自己挤在一起的大腿,不轻不重地用了点力,然后把那条腿抬到了自己腿上。
这个坐姿比刚才更不像话,郑沅想把腿拿下来,被郑家灿手掌在大腿侧轻轻收紧,只好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