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程的私家车上，郑沅才想起林孝炜，慢吞吞地给对方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先走了。
“Sorry啊Vic。”似乎对林孝炜的歉意很浅，郑沅转头就兴致勃勃地和郑家灿商量着今晚要做什么。
郑家灿眼中带着探究的玩味，意味深长地问：“Victor中意你？”
听到这个问题，原本兴高采烈的郑沅神情有一瞬间的尴尬，仿佛被戳到了什么刻意回避的话题。
他低头拨弄着郑家灿袖扣，含糊地说：“以前……以前有点吧。”他顿了顿，又补充了说，“但是他说他有女朋友，而且不介意帮我打听消息……”
郑沅后半句话含糊其辞，但郑家灿心知肚明，他要打听的是什么消息。
这两个各怀鬼胎走进彼此的少年，一个带着娇憨的算计，一个藏着张扬的心机。
郑家灿眸色微深，指尖轻轻绕着郑沅后颈的碎发。
郑沅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直截了当地问：“你真的吃醋了？”他往前凑了凑，语气又变得乖巧起来，带着一丝交换的意味，“如果你不想我和Vic见面，以后……我可以不单独见他的。”
看看貌若乖巧实则暗藏算计的郑沅，郑家灿只是轻轻挑了挑眉。
郑沅仰着脸看他，眼里盛满了那种独特的、混合了天真与狡猾的光芒：“那你和林小姐嘛……”
“我们怎么了？”郑家灿捏住他的脖子，“刚才在场的可不止我们几个，还有审计团队的人，以及规划署的两位官员。”
郑家灿如此坦荡，反而让郑沅有些将信将疑。他皱眉问：“我们来之前，你们在那里谈什么很大的合同啊？”
郑家灿没有直接否认，也没有急于解释，而是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事情还没定下来。你知道林家背后的赵氏航运吧？她想和我做一笔……互惠互利的交易。”
“你要帮她对付赵家？”
“是我要他们的油轮泊位和保税仓库。”郑家灿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CoCo相信我。但前提是你别让我分心。”
郑沅看看他，说：“以后你再和林小姐见面，我就都不给你捣乱啦。”
郑家灿说：“那就要说到做到。”
郑沅像只狡猾的狐狸：“那我还是能找Vic玩吧？”
郑家灿闭眼揉了揉眉心。
郑沅扒着他的胳膊：“下周Vic就要走了，我可以去参加他的送别派对吗？”
郑家灿闭着眼，不用睁眼也知道此刻郑沅脸上写满了怎样的小心思和期盼。
“郑家灿你讲话，不高兴了？你不高兴我就不去了。虽然现场会有很多很多的人，但我认识的不多，我也不是那么想去。”
郑沅看似任性胡闹，实则比谁都清楚如何用最柔软的姿态，在郑家灿心上最敏感的地方轻轻一戳。
郑家灿嘴角浅浅地笑了笑。
郑家灿眼里，这样的郑沅不仅在自己心上踩了踩，还顺势躺下打滚。
郑沅窸窸窣窣凑过来，带笑的声音甜而润：“郑家灿你真好看。”
当郑家灿睁开眼看过来，耳畔绯红的郑沅眨了眨眼，手指不安分地钻进郑家灿的西装里，又无辜说：“今晚食咩啊？”
郑家灿捉住他作乱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你话事。”
*
时序进入三月下旬，连日阴霾后，香港空气中已开始弥漫着淡淡的潮湿气息，预示着缠绵的雨季即将来临。
在游艇派对上，郑沅倚着桅杆，看林孝炜把香槟泼进海里，金棕色酒液在螺旋桨搅起的白浪中碎成浮沫。
他给郑家灿拍照报备，发消息：“林孝炜人缘真好，现场有点伤感。你回家了吗？”
照片里，香槟泡沫、狂欢的人群，以及郑沅自己平静的侧影，共同构成一幅模糊又真实的画面。
与此同时，另一处奢华私人会所，气氛与郑沅发来的照片截然不同。
不远处的偏厅，会计师正低声核对着厚厚的数据报表，律师翻阅着合同条款，谨慎的神情映在金丝眼镜上。窗外，维多利亚港的璀璨夜景如画卷般铺展，巨型游轮缓缓驶过，在海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流动的光痕。
郑家灿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海面上，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或许是在脑中推演着刚才最终确定的股权置换流程图，为下一步庞大的商业计划做着精密打算，又或许仅仅是在思索几分钟前，给他发消息的那个人。
林孝琪轻轻放下刀叉，向郑家灿说：“Vic明早的飞机。”
郑家灿轻晃酒杯，语气随意：“归期是？”
“至少半年后。”
林孝炜返回英国后，紧接着就是车队的新车发布会，然后是密集的测试和接踵而至的各大赛事，能回香港的时间寥寥无几。
林孝琪将手中的香槟杯向前推了推，像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诱：“Albert，我想把婚讯……选在Vic没有比赛那天。”
郑家灿抬眸，眼底沉静如深潭：“在担心婚讯打扰他比赛的心情？”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嘲弄的弧度，“那你能确保他最后在知道一切后，不会立刻飞回来，搅乱我们的计划，让这盘棋收不了场？”
林孝琪目光一顿，脸上的从容有瞬间的龟裂。她的弟弟屡次在他们接触的关键时刻带着郑沅出现搅局，显然是虽然不知晓全局，却已本能地嗅到了危险，并从心底排斥她将婚姻作为筹码进行交易。
而面前的郑家灿，是这场巨大棋局的做局者，却又像个高高在上俯视全局、冷酷无情的局外人，将每一个棋子——包括她和她的弟弟——都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郑家灿的直白，无疑撕开了今晚所有客套和优雅的伪装，赤裸裸地提醒林孝琪，不要因为她的个人麻烦而耽误了他的计划。
“Vic那边我会处理。”林孝琪勾唇，眼神精准地落在郑家灿身上，将球踢了回去，“倒是你的那位Chris，他要是知道了我们的婚讯，不会闹得满城风雨吗？别忘了上次在马场，你纵容他闯进贵宾区……”
郑家灿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冷意，却又转瞬即逝，仿佛只是烛光的错觉，或者仅仅是眼角微动的阴影。他平静说：“他不会。”
林孝琪捕捉到这瞬间的波动，笑意不减，说：“这么信任他？”
郑家灿目光直视林孝琪：“我也信任你，我们的合作不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吗？”
这句话听似肯定，实则带着不容置疑的要求。
林孝琪神情微僵。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可以让郑沅离开香港，确保他不会干扰我们的计划。”郑家灿轻描淡写说，“但前提是，你也要管好你的弟弟。”
林孝琪望着他，无法分辨郑家灿这份针对林孝炜的要求，是因为他确实认为林孝炜是计划中不可控的危险，还是仅仅不满最近林孝炜和郑沅走得太近。她重新笑了下，笑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你说得对，Albert，我会确保Vic不会惹事。也希望你能管好你的郑沅，别让他成为绊脚石。上次在马场我就想提醒你——感情用事的人，最容易露出破绽。”在她看来，郑家灿与其在意林孝炜对整个计划的影响，不如认真考虑下，那个被他护在羽翼下、情绪外露的郑沅，才是这个精密计划中，最可能产生变数的那个点。
郑家灿忽然轻笑一声，指腹摩挲着杯脚：“KiKi你在教我做事？”
他语气温和，却让林孝琪后背窜上一丝寒意。
“不敢。”林孝琪表情冷下去，“少生是非，对你我都好，也是对局外人的保护。是不是？”
郑家灿端起酒杯，仿佛是对林孝琪提议的认可，也是对某种交易的确认，与她轻轻碰杯，眼底依旧沉静如水：“管好你弟弟的手。”
“看好你家小孩的嘴。”林孝琪立刻接上，笑意不达眼底。
“合作愉快。”
两人的酒杯在空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为这场暗流涌动的对话画上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