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蒙眼皮一抬,显然不信怀斯曼的这番话,“你确定吗?”
“他亲口承认的。”阿洛怀斯曼笃定,为了打消警犬的疑虑,他命令受伤的男人重复了一遍。
男人嘴角的血已经干了,他翕动着唇,奄奄一息地照做,“是巴特利特奥兰多的主意,他给了我钱,让我假扮邮差,把指定的东西送进收件箱就行。”
艾德蒙依然对男人的供认存疑,口供是最容易能够捏造的,他断案那么多年最清楚,“你是希望我把他带回地方警局审问,还是……”
“人证和供词都有了,可以拿到搜查令了吗?”
原来,阿洛怀斯曼是为这个。
奥兰多的别墅人手众多,强闯很大概率会失败,所以只能靠警方,用合法的手段迫使奥兰多敞开大门。
“怀斯曼先生,搜查令的审批没有那么简单。”艾德蒙解释说,“我们还要确认供词的真实性,男人是在何时何地与奥兰多做的交易,收买金额的去向,以及他整个作案的过程,是否还有人证,而不是单凭一个人的一面之词。”
“我要的不是查清真相,我要的是一张具有法律效力的搜查令,我要知道我的弟弟是不是被奥兰多关在了别墅里!”阿洛怀斯曼越说越气愤,他倾身指着警犬,“你不是想抓住加里韦斯特吗?这就是一次机会!如果还要等你去证实口供的真假,格雷文在这期间死了,你把你的命赔给我吗!”
艾德蒙严肃地睥着完全失去耐心的阿洛怀斯曼,他没有因为对方的失礼而动怒,反倒冷静地说:“你既然要借助警方的力量,就要遵守它的规定。”
“如果我不呢?”
“那我无能为力。”
阿洛怀斯曼冷笑一声,拿起信封后倾坐回去,靠着椅背,撕开封口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面。
相片接二连三地滑了出来,一张张全是艾德蒙与怀斯曼在赌马场聊天抽烟的画面,还有艾德蒙接受香烟的赠送,并把烟放进自己口袋的照片。
“怀斯曼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艾德蒙的质问,阿洛怀斯曼只是笑了笑,他不慌不忙地掏出烟盒,挑了一支咬在嘴里,“我是什么意思,您不是心知肚明吗?艾德蒙先生,我只不过是希望您能帮我搞到一张搜查令,仅此而已,我的需求很简单。”
艾德蒙微眯眼盯着对面气焰有点嚣张的家伙,“你在威胁我。”
他操起桌上的打火机打火,抽了口烟说:“不,我只是希望您能理解作为哥哥担心着弟弟的心情。先生,它对您或许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我保证,它会成为点燃您警探生涯的一撮小火苗,至于会烧到哪里,就要看您自己的决定了。”
他往烟灰缸内抖着灰屑,“我们这些混迹底层的民众,是没有什么荣誉和形象可言的,不会像您一样看重职业的清白,我们在乎的,只是自己能获得什么而已。”
香烟在火星中一点点燃烧着。
艾德蒙骂阿洛怀斯曼卑鄙。仅是一盒进口香烟确实对他的职务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可如果怀斯曼继续添油加醋,将“一盒香烟的贿赂”扩大化,那么苏格兰场的老家伙们就会不得不为了自身形象将他开除,甚至限制他永远不能再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他清楚眼前的混蛋已经到了忍无可忍,暴露本性的地步,是毫无顾忌,无论如何都要拖他下水。事情如果闹大,还可能不会造成什么损失,毕竟怀斯曼家族就是混黑道的,贿赂一名警探很正常。而换成他就不同了,他将为此付出的代价也许是一生的。
他犹豫再三,还是妥协了,“我答应你,除此以外,还要做什么?”
阿洛怀斯曼在心底缓缓松了口气,调整方才紧张的心态,说:“你只需在我要求的那天带人到奥兰多家中就行了,其余的,和你无关。”
第112章 N0bIlITyA(十)
在没有收到阿洛怀斯曼通知的这段时间里,不要再登门惊动巴特利特奥兰多。
艾德蒙烦躁地站在街道的路灯下抽着烟,刚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还有雨水混着淤泥的气味。他眺着雾蒙蒙的城市,心情也越来越压抑,仿佛有块巨石悬在胸口。
证实口供的真实性是断案的一个必经的过程,要省略它也不麻烦,只是这么做违背了他的职业操守,他多少心里不适。
艾德蒙联系地方管辖的警署厅警员上门将假扮邮差的男人带回去,剩下的,阿洛怀斯曼只需要静静等待时间的过去和祈祷期间不要出现不可控的意外。
布兰温纠结着要不要当面问伯德与父亲的究竟谈了什么,他了解父亲,父亲不愿向他透露,一定是当中牵涉的事或人对他会有影响,所以闭口不提。那么伯德呢,如果对贾尔斯都选择隐瞒,又怎么可能告诉他。
谈话过去了四五日,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仍然萦绕着他。他立在卧室的窗前俯瞰,看见伯德又出门,蹬着那台借来的自行车,不知道又上哪去。
他走到电话机旁,摇了一串号码,对方接通后,他若有所思地说:“近来半个月盯紧伯德,也许有事要发生。”
“是,我会吩咐下去的,您放心吧。”
贾尔斯斜倚着门框,面对眼下的事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奇怪着为什么少爷不再派他继续跟踪伯德,这很反常不是吗?毕竟他太清楚伯德在少爷心中的份量,是不会允许伯德独自外出,遭遇危险的。
少爷在想什么?
克劳德的枪械室有安装独立的电话机,铃声响起时,巴内正好也在场,他接听后说了一声“好的”,旋即挂下话筒对巴内说:“整理一下衣服,少爷要见你。”
“嗯。”巴内诧异地点点头。
提前等候的女佣将巴内领到二楼少爷的书房,还沉浸在主人起居室的富丽堂皇中的巴内被女佣的敲门声拉回意识。他才知道,不止花房的房顶是玻璃做的,主人的客厅也是。他局促地挺直着腰杆,似乎屏住了呼吸般,聆听房中的声音。
“让他进来。”
他听见少爷说话,然后在女佣帮忙推开门下,谨慎地迈步进去。他觑见少爷正坐在沙发上,身后是高大的拱形窗户,帷幔向两侧拉开挂起,阴天中稀薄的光照入房中,像一层纱轻轻地笼罩着少爷,少爷仿若在发光。
“不要站着不动,过来坐下聊吧。”
“是,好的,少爷。”他有点紧张和不适应的无措。
布兰温看出来了,在巴内入座后,递了块点心过去,希望能有所缓解,还放轻了嗓音,说:“伯德第一次来这里也是这样,脊背绷紧地像一根弦。事实上你不用害怕,公爵和夫人不在,我们还见过很多次了,放轻松点。”
巴内捧着精致的点心,香气诱人,奈何他此刻的情绪令他毫无食欲。少爷安慰他是一回事,他现在脑袋空白是另一回事,“嗯……”
“这里只有我和你,请你过来也仅仅是聊一聊伯德的事情。”
“哥哥吗?”巴内对伯德的关心瞬间令适才不由自主的紧张消散不少,他疑惑地问,“您要聊什么?”
布兰温十指交握,说起了前几天的夜晚,“他回来后有没有异常或是和你提过什么?”
关于那天夜里,巴内是有印象的,他还去找过贾尔斯,“我不知道算不算异常,哥哥回到宿舍就躺进被窝里,还用被子蒙头盖住自己,我怎么问他,他都不理我。我当时担心他,可是也没办法,然后我找来了贾尔斯。贾尔斯让我先去枪械室和克劳德叔叔待一会,他要单独和哥哥谈。”
“后来呢?”
“后来哥哥躺下休息了,和我还是什么都没说,之后他就如同往常一样,没有其它举止奇怪的地方了。”
布兰温能确定的是,贾尔斯定然知道点事关伯德与父亲的聊天内容,但瞒住了他,没有老实交代。平日的贾尔斯不会这么做,除非是伯德的要求或是碍于父亲故此方瞒着他的。
巴内没心情吃东西,看着沉默的少爷,小声地问:“是哥哥出了什么事吗?他近来确实有些不一样,频繁叮咛我要听话,不能惹您生气,不要给您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