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布兰温服软,“并非我故意要瞒着你,我不奢望你能理解和原谅,你只要不犯傻就行了。”
伯德实在是不忍心继续强硬着态度,布兰温的真挚令他动容,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去回复。
两个人就僵持在田野间的道路中央,贾尔斯把车靠边停着,背对他们无聊地抽着烟。
“布兰温,你为什么一定要管着我,一定要顾虑着我的安危?”伯德纠结且艰难地问,“你没有这个必要,我也不愿意你再干涉我的私生活。”
他强迫自己狠下心,“我请你,尊重我的意愿,不要再把多余的关心强加给我,我需要的不是你的保护,是自由。”
布兰温喉咙莫名地酸涩,他忍耐着,缄默地直视着伯德半晌,然后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问:“你讨厌我,对吗?”
伯德漠然,向后推了自行车,“是。”
布兰温把手松开了。
第72章 MASK(九)
布兰温再也找不到合理关心伯德的理由了,因为他的保护在伯德的眼中是掌控,是致使失去自由的罪魁祸首。他很难过,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再一昧地插手只会令伯德更讨厌自己。
他只能怔在原地,望着伯德骑车远去。
贾尔斯抽完烟过来,适才的争吵都听见了,他其实有动手揍那个臭小子的冲动,奈何他也和少爷一样,没有真挥动拳头的资格和借口。
“接下来去哪里?伊娃的事……”
“等他吧,他会气冲冲地往回踩的。”布兰温了解伯德的性格,主要这里也是回去的必经之路,在原处等待是最省事的。
坐在车里的布兰温正闭目养神,窗户忽然传来响声,他缓缓睁开眼往旁一瞥,伯德神色阴沉沉地透过玻璃瞪他。
他不紧不慢地摇下车窗,还没来得及开口,伯德已经怒不可遏地质问起自己。
“伊娃被你们绑到哪去了!”
“闭嘴!”贾尔斯忍受不了伯德对少爷说话的语气,回头低吼了一句。
被伊娃失踪的消息冲昏头脑的伯德怔愣,似乎清醒了点,可怒火仍旧盘旋在心口,他咬牙切齿地再问:“布兰温,伊娃去哪了?”
布兰温看出伯德应该是误会了自己,“我……”
“我问你,你们把人送哪去了!”贵族眼底的无动于衷使伯德愈加愤怒。
布兰温愣了愣,难免失望地说:“我不知道,伊娃的失踪与我没有关系,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被人带走的。”
“她被送到红蘼庄园是你安排的,除了你和他以及迈克尔辛外,还有谁知道她的住处?”伯德的手指奋力地扣着玻璃边沿,他真的又急又怒。
贾尔斯开门下车,一胳膊从伯德前面圈住脖颈,力量压制地把人往后拽,迫使伯德与少爷保持安全距离,“我警告你,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辞,你在跟谁说话!”
布兰温看着伯德被贾尔斯制住,垂放在腿上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他转回头,目向前方,“我为什么要带走伊娃,一个小女孩对我来说有什么用?伯德,我从未想过你会怀疑我,难道我们之间那么久的相处都不能让你对我心存哪怕一丝丝的信任吗?”
“信任?”伯德挣扎着,可笑地驳斥,“如果不是你爸爸的纵容!加里韦斯特敢放火烧了孤儿院吗?不是他的纵容!那个禽兽就不会把孩子遮风挡雨的‘家’变成地狱!”
“贾尔斯!让他闭嘴!”布兰温也被激恼了。
贾尔斯双臂一提劲,钳制伯德的同时,另只手捂住了嘴巴。
“不管你信不信,伯德,”他短叹一声,算是平复自己的情绪,失望像海水般涌来,快要把他淹没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解释,我父亲并不知道加里韦斯特有这种癖好,他是个只看价值的人,不会在乎对方的道德人品问题,甚至是……”
他轻飘飘地说:“生命。”
贾尔斯感觉伯德冷静了下来。
“你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不如想办法找出你现在所认为的事实的证据,拿着证据再来怒斥我。可是我要提醒你,证据不是对谁都有用的,它也有换不来公平和真相的时候。”
伯德手脚冰冷,不可思议地望着车窗里的半张面颊,似乎在这一刻,布兰温也变得陌生起来,变成了他印象中的贵族的模样,高高在上的、凉薄又无情。
他听到布兰温命令贾尔斯将自己松开,直到汽车开远,他都没再等到布兰温回头再看他一眼。他立在萧索的秋风里怔忡,甚至想追上去,然而理智告诉他追上去又能怎样,说出的伤人的话无法收回,何况,他们本就不该有交集。
要入冬了,天色黑得早,他推着自行车不清楚走了多久,周围的景致就黯淡下来,他摸了摸有点发痒的脸,指腹凑近一瞧,细碎的雪花化开了,他又狠狠地用袖口抹了一把脸。
那天夜里雾都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布兰温红着眼眶眺望远方黑压压的南洋杉林,纷纷扬扬的雪花仿佛下进了他的胸腔,他感到了寒冷,似乎要将他的心跳都冻住了。
回到家,他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接下来的两天,他都没有再去打听或是过问伯德的动静和去向,也没有找自己的父亲打探伊娃的下落,选择暂时性地放松自己的大脑,不再管任何的事情。
“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宝贝。”用餐期间,奥莉维亚关切地询问,“是不是天气的原因,感冒了吗?”
儿子没什么食欲,举动慢吞吞的,她都察觉了。
“兴许吧,有点头晕。”布兰温确实自从红蘼庄园回来就浑身不对劲,感到疲惫和乏力。
奥莉维亚睨了眼阿尔弗雷德,温柔地对儿子说:“让家庭医生给你看看,生病了要吃药。”
“嗯,我知道的,妈妈。”
“我扶你回房间,宝贝。”
一旁的阿尔弗雷德看着儿子,既无奈又心疼。
布兰温回家后的第二天早上,他照常出门去威斯敏斯特宫,在路上时,司机就告知他有个家伙踩着自行车跟踪车尾。当时下车他余光觑了一眼,那个家伙立刻避到了拐角里,隔得挺远的,大概有七八步的距离,所以他没喊门口的警卫抓人,因为对方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他不着急撕开跟踪者的真面目,没有扑到猎物前,猎人是会耐着性子继续捕猎的,不急于一时,同样,他也如此。
果不其然,翌日清晨,车后方依然会出现一个踩着自行车的身影。这一次,那个家伙更明目张胆了,不仅跟得又近又紧,还不避开目光。
阿尔弗雷德站在车门前侧眸,那个跟踪的家伙就这么不慌不忙地在路边盯着他,没有躲闪的意思。
眼看对方要走过来,阿尔弗雷德率先往办公大门跨步,司机在身后与警卫短促地交代几句,也跟着进去了。
雾都这两日偶有小雪,放假的科林斯霍兰德尔还要倒霉地为父亲去送一份申请文件,是关于军费调动的。他正坐在马车里发呆,行人道上的争吵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循声望去,觑见两名警卫按住了个家伙,他忙拉开窗,打了声招呼,“嘿!伯德!你胆子真大,他们也敢招惹。”
第73章 MASK(十)
“这是一场误会,两位先生,是我约他在此地见面的,可能他的眼神或是举止令格林公爵产生了误解,我对此感到抱歉,也会再挑时间私下与公爵解释。”
科林斯霍兰德出面解决了伯德的麻烦,警卫看在是伯爵府的面子才就此作罢。
伯德整理着自己被抓皱的风衣,然后向突然出现并帮助他的人说了一声“谢谢”,尽管他不认识。
科林斯保持一步的距离,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家伙,“你要见格林公爵?”
“是,”伯德坦诚地点头,并且下意识地问,“你有办法吗?”
“我可以进去,不过我不能带着你。”科林斯微笑地说,“你不是认识布兰温吗?依照你们的关系,你要见他的父亲应该是一件还算简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