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伯德面露难色,对他的提问没有直接回答,显得犹犹豫豫的。
“你们是有什么矛盾吗?”
“没有。”伯德恍然间记起了学校的赛船河,难怪觉得在哪里见过,“我要见他父亲,和他没有关系。”
科林斯料到对方不愿提及,没再问下去,但是他一定不会帮忙。毕竟这个家伙没有坦白,即使是出于布兰温,他也不掺和。
“每天要见公爵的人很多,有议员、有贵族,而公爵还要去见国王,在这三种身份里,你要以哪种身份让他腾出时间来见你?”他好心提醒伯德一件万分现实的事,“社会是分阶层的,你要见一个在你阶层之上的人物,跟踪是没有用的。所以,如果有近道,你为什么不利用?布兰温很喜欢你,只要你开口,他会答应你的。”
伯德的沉默代表着他听懂了科林斯的意思。
“好好想想吧。”科林斯拿着申请文件拍了拍伯德的肩前。
他越过身侧要进大门,走了两步蓦地又退回来,皱皱眉问:“你该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
伯德稍稍抬头瞧一脸惊讶又疑惑的贵族,他确实不知道,只知道布兰温的身旁出现过这个身影,“在学校见过你。”
科林斯扬起嘴角,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你不好奇我怎么认识你的吗?我还知道你的名字。”
伯德压根没想那么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见到格林公爵,不过他没有破坏科林斯的兴致,满足对方的心理问:“从刚才我就感到奇怪了,我记得我和你没有往来。”
“是的,没有。”科林斯点头,凑近得意地说,“我经常在图书馆看见你,你偶尔还和布兰温在一起,我还知道你喜欢看军事类的内容,我也喜欢。”
伯德偏眸细细打量这个表情丰富的贵族,新奇贵族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很意外吧,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不知道。”
科林斯自豪地告诉伯德,“你在军事报纸上看过他的名字,布兰温送你的飞机礼物是他找飞机公司的工厂做的。”
伯德醍醐灌顶,“阿德里安霍兰德。”
“对!他就是我爸爸。”科林斯走之前说,“如果你真的对飞机感兴趣,你可以毕业后报名皇家空军学院,学校正缺飞行员,你要是足够优秀,可以免去你的一切费用。”
伯德挪步转身望着科林斯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他不明白这个男人出于什么原因对他说这些话,他们分明没有熟悉到能够交流毕业去向的程度。
还是说,这也是因为布兰温,是看在布兰温的份上。
伯德神情黯然,他所有的顺遂似乎都来源于那个人,是马修的死和那个家伙的怜悯才使自己的命运变得平坦又宽阔的,然而他还那么的不识好歹。
跟踪拦下阿尔弗雷德格林的计划施行不通,他只好换其它的办法。
伯德往回走,发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空荡荡的,他苦恼地在原地徘徊,最后不得不接受车被偷了的事实。
科林斯仅需要提交申请,其余的流程就不该他去关心了。出来的时候,他睥见伯德还在,于是好心地招呼这个倒霉鬼坐自己的马车。
“你怎么还在?回公爵府吗?我送你一程。”
伯德委婉地拒绝了,“谢谢,我不回去。”
科林斯无奈地笑笑,“我以为答案很简单,你很快就能想通,结果你还在死脑筋。”
“这是我的私事,科林斯先生。”伯德明确自己的态度,“您不是我,是不会理解我的难处的。何况就像你说的,这是个阶层社会,既然连见一面公爵都如此困难,又怎么敢保证贵族会一直帮我,我不能总期望他向我施以援手,把自己的事寄希望于他人身上。”
“但是伯德,”科林斯走到马车门前,意味深长地说,“生存是需要手段的,不管哪一个阶层,活着就会遇到令自己为难的事,你又何必自找麻烦呢?而且,布兰温并不在乎。”
伯德没说话,看着科林斯坐进马车,在纷飞的雪花里渐行渐远。他感受到自己的动摇,虽然转瞬即逝,可还是害怕了,害怕忍不住回头。他不能再依赖布兰温,如果他的仇恨中也牵扯着格林公爵,那不亚于利用孩子去伤害自己的父亲。
他不能这么对一个真心实意帮助过自己的人。
科林斯到家就给公爵府打了一个电话,将今天在威斯敏斯特宫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布兰温,当着他父亲阿德里安的面前,“我还记得你在学校拜托我的事情,请我照顾一下你的小狗,我没有忘记,你要怎么回报我?”
话音刚落,科林斯就遭到自己父亲的一记巴掌,“啪”地打在了脑袋顶,他猝不及防地“哎呀”了一声。
“别听科林斯这小子的,这是他应该做的!”
布兰温在话筒里听见了阿德里安的咆哮,他终于难得地笑了,即使他还在生着病,心情却好了些,“谢谢。”
伯德主动去找他父亲,看来是明白了他在田野上说的一番话,失去价值的加里韦斯特于他父亲而言什么也不是。
“布兰温,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怎么吵架了?”
“没什么,和你无关。”
第74章 亲吻我上帝(一)
布兰温伏低趴在客厅临近后花园窗户旁的桌子上,雪后白茫茫的光穿过玻璃映照着黑线纵横交错的棋盘。阿尔弗雷德从楼上下来,觑见有些无精打采的儿子,步到桌的另一面,在女佣拉开椅子后入座,然后端来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阿尔弗雷德拎着杯耳,浅浅地抿一口试温度,“你养的那只小宠物很大胆,居然跟踪我,我起初不知道他的身份,怀疑是仇人的眼线,于是吩咐警卫将他抓起来。”
阿尔弗雷德靠近时,布兰温已经挺直腰杆,仰头看着父亲坐下,接着他一边听一边琢磨下一步棋要走到哪个位置。闻言他说:“我知道,科林斯摆平了那两个找麻烦的警卫。”
“原来你知道。”阿尔弗雷德观察着儿子的神情,随手拿起一只黑马摩挲着它光滑的质地,“他其实可以回来,在这里见我的,不过他最近的举动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你也似乎不太愿意再去插手他的事情。我先前还担心这么对待他,你会生气。”
“我不会的,”布兰温的脸上风平浪静,“他长大了,该明白和适应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您,打算怎么做?”
阿尔弗雷德太了解布兰温,儿子表面看上去貌似当真不再顾及自己的小宠物,实则还是关心的,他问孩子,“你希望爸爸怎么做?”
“我不知道。”这样表里不一的布兰温很纠结,他是希望父亲能够帮帮伯德的,可是他开不了口。父亲每做一件事或是决定都是有理由的,他不能为了伯德去难为父亲。
“宝贝,”阿尔弗雷德看出儿子正处于矛盾的阶段,耐心地去尽一个父亲的职责,说,“你不必犹豫不决,爸爸会权衡利弊的,你只要告诉爸爸内心的想法。”
布兰温垂下眼睑,虽然得到父亲的安慰,但是心中的踌躇仍然盘绕,“我真的不懂该怎么去处理它了,我分明是真心付出的,然而却无法得到一分一毫的信任,甚至他想逃离我。我也劝自己放任不管,可惜我做不到。爸爸,您是能理解我的,对吗?我仅仅是害怕他离开我以后会受伤,就像,就像您和妈妈,也会担心我受到伤害一样。”
阿尔弗雷德眼神温柔,看似不经意地将黑马随意放在其中一个格子,“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不管期间发生过什么,你要的始终都是伯德能平安,即使你们之间产生过误会,也因此争吵过,你也只是期望他能向你道歉而已。”
父亲的一针见血使布兰温低头不语。
“我原本是希望你能在孤儿院找到一个令自己舒心的玩伴,全心全意地陪着你,让你的生活不至于那么的枯燥乏味、与众不同,奈何事与愿违了。”阿尔弗雷德眼里饱含着怜爱,“如果我和奥莉维亚有预知的能力就好了,起码你不会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