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叙白的呼吸扑过来,有点烫:“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呢?”
祝宇只是又说了一遍对不起,他越说,赵叙白越难受,就用胳膊抱住他的腰,使劲蹭了下:“是我该说对不起。”
“我怕你们担心,”祝宇轻声道,“我想着可以回来的。”
他给自己一年时间养病,打工,挣钱,同时,少年也有自己的自尊心,不想让朋友为自己难过。
所以祝宇的背包里,永远少不了的除了身份证,就是课本,他每天背书,他把练习册做了很多遍,他还没落下任何一次大型考试,班主任把卷子通过邮箱发给他,满是烟味的网吧里,他写完,拍照再传回去,等待批改。
他有在努力,真的。
可事与愿违,第二年,他没能及时赶回。
老师说,长大就好了,却不知道,原来长大后有这么多的琐事和烦恼。
后来,那莫名其妙的毛病彻底痊愈,祝宇决定参加成人高考,他和祝立忠断绝了关系,攒了一笔钱,打算资助两名学生,他答应过杨琴,等有能力了,一定要反哺社会。
春天来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和朋友们早就恢复了联系,阳光暖洋洋的,美好到不像话。
老天不再辜负他。
毕竟,祝宇从来、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
第20章
赵叙白在他腿上枕的时间挺长的,有快半个小时了。
“腿麻了吗?”他稍微偏点脸,看着祝宇。
祝宇笑起来:“还行。”
赵叙白说:“那我就再躺会儿?”
“哎你这人,”祝宇挑了下眉,“上瘾了还。”
说完,赵叙白才轻轻地笑了一声,从祝宇腿上起来了,今晚情绪有点外放了,不应该,他不想让祝宇跟着难受。
但刚才的姿势太亲热了,赵叙白把脸埋在祝宇腹部那,隔着软乎乎的衣服,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呼吸时的细微震动,赵叙白太喜欢这个感觉了,耳尖发烫都舍不得挪开,以至于起来后还有点收不住,下意识地看了祝宇一眼。
看完,伸手去端桌子上的水,嘴里说的却是:“我去洗个澡。”
还没碰到杯子,祝宇跟着站起来,抢在前面把杯子端着了:“凉了,别喝。”
他说完就去厨房,重新换了杯热水过来,行为挺帅气的,嘴里却叫着:“哎呀我腿麻了!”
赵叙白刚接过,祝宇闷头倒在沙发上,蜷着自己的身体:“靠,真的麻了。”
之前高中老师夸过祝宇,说他眼里有活,倒不是那种察言观色的精明,或者心眼子多,他就是体贴,一颗心软得不像话,赵叙白当然知道,这样的祝宇,谁舍得不喜欢?
“抱歉……”赵叙白坐回沙发,“我给你揉一下。”
祝宇抱着腿打滚,痛苦道:“别别别,你别碰!”
“你别,”他又重复了遍,“过了这个劲儿就好了,你让我自己待会儿。”
赵叙白不说话,只伸手握住他的脚踝,从膝窝往下捋,轻轻地顺着小腿肚,刚开始那腿麻的劲儿太酸爽了,祝宇龇牙咧嘴的,差点骂出声,没一会儿,揉搓真的有了效果,腿麻的感觉渐渐消散,消失在赵叙白的掌心里。
“快过年了,”赵叙白垂着睫毛,“我这段要开始忙,在做一个新课题,估计没什么休息的时间。”
祝宇“哦”了一声,下意识地看了眼赵叙白的手,赵叙白也跟着去看,他的手很漂亮,稳,此刻正隔着牛仔裤,握着祝宇的小腿。
赵叙白浅浅地笑了声,继续:“你要是有事找我,联系不上的话,就打我们科室电话,我之前给你发过。”
“我能有啥事啊。”祝宇笑着,膝盖动了下,赵叙白就把手松开了。
“好了?”
“嗯。”
这天晚上,祝宇的确没走,又住赵叙白这了,并且赵叙白说的一句话提醒了他,那就是快过年了。
祝宇是除夕出生的,说来也巧,杨琴的生日也是这一天,老太太知道时,总是严肃的脸露出个笑来,说挺有缘分,当时旁边有她的同事,随口开了句玩笑,说正好一块过,省了个蛋糕。
杨琴摇摇头说,不行,孩子的份不能少。
老太太站手术台时间久,做了一辈子学术研究,没啥爱好,就喜欢甜的,平日里怕血糖高,不敢多吃,生日的时候总该破例,两个蛋糕,她和祝宇都有,祝宇的款式不一定,杨琴喜欢老式的,花花绿绿,上面挤着奶油做的花朵,里面有糯米托的那种。
热闹的除夕夜里,儿女们工作再繁忙,也会赶回来,在鞭炮声中一块分享。
后来杨琴去世,祝宇没哭,在屋里摆贡品那会,杨琴曾经的学生买了很多蜜三刀,红着眼说老师爱吃这个,但盒子上的麻绳缠得紧,解不开,周围乱糟糟的,不知谁催了句,让祝宇去拿剪刀。
祝宇没找到,他很自然地走到书房,叫了声:“奶奶,剪刀在哪儿?”
书房还是老样子,连椅背倾斜的角度都分毫不差,杨琴习惯这样坐着,说腰背舒服,桌上的茶早凉透了,凝成一道干涸的印记,但没人回答他了,世界好安静。
祝宇又叫了一声,突然,眼泪就下来了。
自那以后,祝宇过生日,再没吃过蛋糕了。
不过今年不一样,他打算提前订俩蛋糕,不同口味的,替老太太也吃一个。
祝宇本身对生日不敏感,没什么惦记的,想了会儿就把这茬过去了,看了眼时间,都凌晨两点多了,他睡不着,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眼睛,盯着窗户发呆,没多久,外面传来点走动的声音,手机也亮了。
赵叙白:睡着了吗?
祝宇:没呢【傲慢/】
几秒钟后,赵叙白在外面轻轻地敲了下门,祝宇坐起来:“没锁,你直接进。”
门开了,光线顺着缝隙溜进来,被赵叙白的身体挡住大半,赵叙白站在门口,半边身子浸在暖黄里,半边隐在黑暗:“小宇,我得去趟医院。”
祝宇愣了下:“这么晚了,没事吧?”
“我……”赵叙白声音很低,“我们科里有个同事发生意外了,情况不太好。”
祝宇没犹豫,掀开被子:“我送你。”
赵叙白说:“不用,我自己开车过去。”
“你昨晚喝酒了,”祝宇已经跳下床,去拿旁边衣架上的毛衣,“你等下,我穿衣服。”
门轴“吱呀”了一声,往外打开了点,赵叙白沉默了两秒:“是患者家属……对手术结果不满意,扯皮了很长时间,没想到趁着夜班的时候……”
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
祝宇已经把毛衣套头上了,闻言怔住了,朝赵叙白这边走过来,眉头皱得很深。
“走,”他单手搂了下赵叙白,安抚道,“咱这会就过去。”
赵叙白没动:“我意思不是叫你让你送我,我是在……”
他微微叹了口气:“我是在跟你交代。”
“交代什么,”祝宇催着,“赶紧的啊。”
祝宇对医生很尊重,大半夜的发生这种事,想来不会太乐观,他正要继续往外走,手腕被赵叙白握着了。
“小宇,”赵叙白把他拉回来,“我没喝酒,你放心,那个大夫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我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让你知道……而已。”
他松手,转而揉了揉祝宇的头发:“你要是睡不着,在沙发上躺会也行,一定要休息,有情况我跟你说。”
祝宇刚张了张嘴,赵叙白却捏了一下他的脸,动作很快:“听话。”
好一会儿,祝宇都是懵的。
屋里就剩他了,他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盘着腿,觉得不太对劲。
几个小时前,赵叙白都一身酒气了,说自己没喝酒,谁信?
但祝宇刚才没继续跟人倔,毕竟赵叙白坚持不让他送,说不定有别的隐情,不打算告诉自己,祝宇知道赵叙白的为人,不会做出酒后开车的事,所以可能是楼下有人等着,赵叙白不想让自己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