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钱么这不是。”他嘟囔着把手机放一边,要过年了,哪哪儿都在涨价,祝宇心疼,没舍得买,还是作罢。
没多久,外面有人敲门,动静挺大,祝宇从床上跳下来,往外走的时候心里冒出个念头,该不会是赵叙白吧?
但赵叙白还在医院呢,怎么会因为自己的小玩笑跑回来。
防盗门太老了,猫眼就是个摆设,祝宇拉开一条小缝,迟疑的声音传来:“你好……”
“你好?”祝宇认得,这是住在楼上的邻居,叫宋建业,他跟媳妇从外地过来打工,偶尔楼道里见面,还会点头打个招呼。
宋建业嗓音沙哑:“我想问下,是不是水管出问题了,我家突然停水了。”
祝宇把门完全打开:“嗯,物业昨天在群里通知了。”
宋建业似乎有点懵,站在门口没动,而这会祝宇也看出来,对方状态不太对劲,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啥时候来啊,”宋建业问,“物业说了吗?”
祝宇找出群里的消息给他看:“得两天。”
宋建业眼神有点直:“哦,哦……那我下楼买点水,谢谢了啊。”
祝宇问:“你买多少?”
宋建业想了想:“两桶吧。”
“走,”祝宇回屋拎了外套,边走边穿,“我帮你扛一个。”
小区门口就有卖桶装水的,单次买不送上楼,办卡才有这服务,宋建业家住得高,上楼的时候还在跟祝宇道谢,祝宇扶着肩膀上的水桶:“顺手的事。”
楼道逼仄,每往上迈一步,蓝色桶里的水就跟着晃荡,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到了楼顶,宋建业已经喘得不行了,把水桶放下,拿出钥匙开门:“你……进来坐坐?”
“不用,”祝宇说,“我放门口了。”
宋建业踟蹰了下:“哎,之后请你吃饭。”
祝宇笑着:“行。”
不用问,他能看出对方状态不好,应该出了麻烦事,但既然没开口,他也不会主动提,祝宇从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会沉默地帮忙扛一桶水,仅此而已。
进屋后,祝宇就扶着腰了。
“靠。”他低低地骂了句,反手揉着自己尾椎的地方,那里早上摔到过,刚才扛水的时候不知怎么别着了,疼得他有些蹙眉,所以没敢窝沙发,也没躺下,刚在床上趴下,手机就响了。
是公司那边打来的,让他晚上过来一趟,说处理下之前的纠纷。
祝宇今天便利店没排班,问清楚时间就答应了,挂完电话才想起来,记得赵叙白好像问过他,晚上要不要一块吃饭。
他稍微纠结了下,不久,几秒钟后,就决定假装忘了,然后手机一丢,开始睡觉。
到了六点来钟,祝宇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帽子围巾一应俱全,又穿了件长款羽绒服,特厚实,直接摔地上都不疼。
出发前,祝宇问过米娅在不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买了袋绿豆饼拎着了,这家店开得时间长,绿豆饼清甜不腻,酥得掉渣的外皮包裹着豆沙馅,正好也能在办公室里分着吃,结果还没到地方呢,刚进电梯,就撞见急匆匆赶出来的米娅了。
“哎?米娅姐?”祝宇差点没认出来,被涌进来的人潮推了个踉跄。
电梯门即将闭合的瞬间,米娅很急地冲他挥了挥手:“你先上去啊,我这边有点事!”
电梯上行,停下,由于上次的风波,祝宇对这地的印象不太好,脸上神色淡淡,没什么笑容,跟他联系的那个运营抱着台笔记本小跑过来,额头都是汗:“不好意思啊祝老师,您先歇几分钟,我得调下设备。”
祝宇摆摆手,把外套和围巾放好,就穿过两侧巨幅的照片墙,往消防通道那走,他实在不喜欢这地方的味道,香水的甜腻混着发胶的刺鼻,再加上直播间的舞曲声,实在让人头昏脑涨。
“咔嚓”一声,祝宇点了支烟,终于舒服了点。
公司应该不少人都躲这里偷偷抽烟,水泥地上好几枚踩扁的烟头,空气也不太好,祝宇把紧闭的窗户推开,冷风劈头盖脸地吹进来,给他吹了个哆嗦。
一支烟抽完,手机响了,是那个运营在找他,一口一个祝老师的,祝宇实在受不了这个称呼,往回走,一路上都不大自在。
“祝老师您喝口水,”对方笑道,“您叫我凯文就行。”
做互联网的人很多都熬夜,烟抽得凶,会议室里也有烟味,祝宇不习惯闻这个,有点犯恶心,就端起水杯喝了口。
凯文抱着文件袋,没坐:“主要就是之前那件事,龙总挺生气的,说对不住你,毕竟咱们不搞那些权色交易,也不拉帮结伙,是正儿八经的传媒公司……”
他叭叭地说了好一会,也没个重点,隔音不太好,一墙之隔就是直播间,能听见导播的吼声,不知在吵谁,骂得很脏,祝宇本来就腰疼,被香水味和二手烟味熏得不舒服,就皱了下眉。
“您怎么了,”凯文很有眼力见的凑近,“我再给您添点水吧?”
祝宇摇摇头,握着剩下的半杯水:“不用。”
凯文说完就笑了下:“行,那您再稍等下,我把协议拿过来。”
祝宇站起来:“还有协议?”
“对,”凯文已经往外走了,含糊道,“有个续约的……”
“吱呀”一声,慌乱的背影消失,闪进另外一个,西装革履,有些发福,反手关上了门。
“小祝啊,”李总笑道,“又见面了。”
他就这样靠在门上,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的,傲慢地看着扶着椅背,但指尖已经明显发抖的祝宇——
水有问题。
“怎么了?”李总语调关切,“不舒服吗,要不要帮忙?”
祝宇没有回话,而是用尽浑身力气咬了下舌尖,霎时,一股子铁锈味在嘴里炸开,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可仍抵抗不住两腿发软,膝盖往下坠,眼前晃着模糊的光斑。
他没有咒骂,没有怒视,而是深呼吸,强迫自己保持着冷静地环视四周,像被风吹弯的野草,又缓缓挺直了腰杆。
可能是过于冷静的态度招致了不满,李总失望地“啧”了一声,信步朝他走来:“我以为你是个有趣的……这么没劲儿?”
祝宇冷冷地看着他。
“没别的意思,”李总举着手,还是宽厚地笑着,“你把阿泽整得那么惨,我总归不舒服,他就是个小孩脾气,喜欢闹腾,这次做的是过分了点,但也不至于让他蹲局子。”
“该给我点补偿吧,嗯?”
李总在他面前停下,饶有兴致地盯着祝宇的脸:“怎么着,你是愿意呢,还是不愿意?”
最后这几个字被他拖得很长,带着点黏黏糊糊的意味,这是李总最喜欢的环节,像是猫捉老鼠,能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不甘,或者屈辱——尤其是漂亮的男孩子,毕竟越是美丽的花,越让人忍不住想要攀折。
他知道,药效已经开始了,果然,祝宇的眼底浮现出浅浅的红,使得那双眸子有些朦胧,不清明,开口说话时,嗓音也变得沙哑,很费力。
“什么?”李总吞咽了下,凑得更近,“你刚才说了什么?”
祝宇的胸口微微起伏着:“我说……”
“砰!”
几乎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祝宇一把抄起椅子就冲着李总的脑袋砸下,动作太快了,椅子带着破风声,正砸在那张涎着笑凑近的脸上,对方惨叫一声,双手捂头踉跄后退,颤抖着嘴唇:“你、你他妈……”
“我刚说的是,”祝宇把剩下的水泼他脸上,冷笑着,“丑逼,滚远点。”
他说完,就一脸厌恶地往外走,李总被他砸得挂了彩,却还想伸手过来拦他,祝宇完全不想搭理的样子,急匆匆地去开门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