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然不对劲。
专门停这儿,一看就是在计划怎么报复他。
“操。”时钦低骂出声,眼睁睁看着车消失在视野里,严重怀疑周砚成心挑衅他。
追是追不上了,幸好他以防万一带了笔,赶紧掏出兜里的厕纸和圆珠笔。
厕纸又软又皱,稍一用力就破,只能把纸垫在掌心里抻平,费了劲才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手机号和一句话:
【我是时钦,晚上有空吗】
等时钦顶着大太阳,在A栋写字楼前的露天停车场找到那辆黑色大奔时,已经热出一脑门的汗。好在身上的制服挺宽松,没贴着皮肤,倒还能忍。
他没心思欣赏比自己个头还高的大越野,尤其看见车窗上映出自己汗津津的狼狈样儿,手里的厕纸都快被攥烂了,别提有多窝火。
说到底时钦还是接受不了这巨大的落差,一整个羡慕嫉妒恨,气周砚舒舒服服开豪车,自己穿着一身破制服跟屌丝似的。
凭什么周砚过得比他好,他就得为了生存上赶着来低头?
早知道不来北城混了。
时钦心里骂骂咧咧的,四下扫了圈,就车头雨刮器那儿适合塞纸条,还容易被看得见。他把厕纸捋平整,正往那儿塞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语气听着就冲。
“赵伟,你不在岗亭里值班,干什么呢!”
“……”时钦迟钝了下才反应过来,吓得迅速收回手,厕纸揣进裤兜,转身一瞧是头天就不待见自己的那个保安——陶辉。
“我出来上厕所。”他忙解释。
陶辉一脸不信:“值班室里有卫生间,你跑这儿上什么厕所?”
清楚陶辉是因为队长把岗亭调给了自己,心里怄气才故意找茬,时钦立刻装出老实巴交那一套,低声说:“副队说我也要巡逻,我就想来看看,提前适应下。”
“那你往这车上扔什么垃圾?”陶辉当场抓住由头调侃他,“仇富啊?等被投诉了,你连累的可是咱们整个保安队。”
“……”时钦无语,转眼见陶辉身后,王广强从写字楼里出来,注意到这边情况,又径直大步过来。
然后如他所料,陶辉就跟找到靠山一样,用玩笑的口吻当着他面开始告状,那傻逼架势和小学生没区别。
陶辉:“强哥,你说赵伟多逗啊,使过的草纸往人车上扔,还碰这雨刮器,被车主看见了咱又得吃投诉。”
“……”时钦插在裤兜里的拳头紧了紧,转向王广强,着急解释,“副队,我没有,那本来就是卡雨刮器里的,我路过看见了,顺手清下垃圾。”
陶辉耸耸肩:“是吗?原来这么回事儿,你不早说。”
日头毒辣,王广强瞅了眼小保安晒得红扑扑的漂亮脸蛋,挥手结束这场小闹剧,让陶辉先回去值班。
陶辉还想说什么,被王广强一个眼神警告。
王广强:“大热天的嚷嚷什么,小伟他新来的,有不懂的你给他提个醒。”
“知道了。”陶辉随口提醒时钦,“园区里的车不能乱碰,之前就有保安逮着豪车合影晒网上,影响挺不好的。”
时钦心里直骂:老子有钱的时候,你他妈还不知道在哪儿混呢!
犯不着跟傻逼计较,他老实“嗯”一声,正打算溜回去,却瞥见二人后方的写字楼里,一个高大身影走了出来。
对方只是穿着简单的衬衣和西裤,就醒目得跟常人不一样,从头到脚都散着贵气,不像个暴发户,是真扎眼。与时钦记忆里的周砚简直判若两人,除了那张脸他还熟悉,其余哪儿都让他陌生。
陌生到他突然露了怯,跟着就涌上股难堪。
老同学那双长腿一步步朝这边走,时钦没敢正眼瞧,只靠余光悄悄留意着,用力掐了把掌心逼自己稳住,就怕被外人察觉异样。
他匆匆跟王广强说要回岗亭值班,转头就往旁边的车后绕,身体也不自觉往车影里缩,刚好把腿脚遮住了。
没走多远,身后便传来交谈声,话语零碎飘来,嗡嗡的听不清楚,可他偏偏就清晰辨出了周砚的声音。
“谢谢。”迟砚微一颔首,视线不经意越过保安,落在不远处一颠一晃的背影上。
往常见着的有钱人,不是鼻孔朝上天,就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他们这些保安。王广强连忙摆手,语气热络:“哎哟别客气,这垃圾谁扔的也不知道,是我们管理不到位,已经处理了,给你造成麻烦不好意思啊。”
“没事。”阳光刺眼,迟砚收回了视线。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一出停车场,时钦立马贴着树走,身形一颠一晃跛得更为厉害,牵扯到旧伤,脚踝一酸差点栽跟头,他忍不住低骂,骂天骂地骂陶辉那个傻逼害他出师不利。
可骂完还是不解气,又把火气撒到老同学头上,就赖周砚跟鬼一样突然出现,害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饭碗都不怎么香了。
“去你大爷的……”
时钦越想越觉得邪乎,高三那年周砚有了手机,却是个二手诺基亚,按键字全磨没了,要多寒酸有多寒酸。现在一辆车就几百万,身上穿的看着简约但很高级,手腕上还戴着块表,都开这么贵的车了,那表能是便宜货么?
操,绝逼是被人包养了!
周砚这个死同性恋!当初臭不要脸地给他写情书,害他被朋友笑话,没事就拿他长相阴柔开涮,丢尽了脸面。周砚有什么资格质问他“还算是个人吗”?到底谁他妈不是人啊?
给自己气出一身汗来,身上黏糊糊的,时钦气累了。
望着前头的岗亭,他一时间有些迷茫,脚步也慢了下来,揣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心思,完全没注意岗亭前的台阶,脚一绊的瞬间,整个人猛地僵住。
“哎——”王广强一把托住小保安的屁股蛋子,扶稳后才数落了句,“走路看着点儿,别摔着!”
“……”
那只手掌贴上来的触感还没散,时钦后颈的汗毛像被火燎似的立起来,让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上班才几天就碰上被男人摸屁股这事,他膈应得慌,可敢怒不敢言,没法怪别人,只怪自己眼瞎没看路。
“小伟,你刚才表现不错,那车主让我谢谢你。”王广强说着又拍了拍时钦的肩,“先进岗亭,我找你有点事儿。”
谢他祖宗十八代!谁稀罕了?!
时钦心里那叫一个恨,打从周砚出现,他就哪儿都不顺心,看什么都烦躁,连早愈合的旧伤都开始隐隐作疼。
等等,谢谢?
姓周的能有这么客气?
时钦回想起周砚当年阴沉沉的神情,似乎下一秒就会动手,那是他第一次真切触到周砚外露的情绪。
他抬手抹了把脑门的汗,蓦地恍然,周砚是不是压根就没认出自己来?也是啊,如果认出来了,之前进园区时怎么会没反应呢?
高低得多看他两眼才对。
第3章 贼心不死
“把微信加上,上头有什么通知都发在工作群里。”
王广强瞅着脸蛋仍红扑扑的小保安,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你要有事儿,直接给我发微信也成。”
“不好意思啊副队,我没微信。”时钦手伸进裤兜摸出手机,问,“我存个你的手机号,行吗?”
看到时钦手里是款杂牌老年机,机身还磕得坑坑洼洼,王广强倒愣了下。刘建国提过一嘴小瘸子日子难,可再难也没想到能难成这样,怎么连个正经手机都没有呢?
“有通知下来,能不能给我打电话啊?响一声就好,我去值班室看。”时钦声音放得轻,姿态也放得低。
见小保安局促的模样可怜巴巴,王广强报了手机号,存下时钦号码后,问他:“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刘队他忙,托我多关照你,有困难随时找我。”
“感觉挺好的,”时钦揣好手机,“谢谢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