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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荷好几天没有发来任何短信,打来任何电话,盛嘉起初是不安的。
是陆荷出了什么事吗,还是她……终于要放弃了?
又一次地,再一次地放弃他。
盛嘉翻过手机,没有任何问题,和陆荷的聊天页面一直停留在上一次他看到的那条“嘉嘉,天冷了,妈妈最近打算给你织条围巾,你还是最喜欢米白色对不对?”。
他什么也没回复,却暗自期待了很久。
甚至在周子斐给他买围巾时,特意强调不要买米白色的。
可是等了好几个星期,始终没有后续,陆荷既没有发任何消息,也没有说围巾织好了要送给他。
有几个晚上,他为此总是做噩梦,梦见他去找陆荷,变成了小孩子的样子,拉着陆荷的衣角,哭着说:“妈妈,我的围巾呢?”
而陆荷转过身,怀里抱着另一个男孩,那个男孩的脖子上正围着一条米白色围巾,在看见他之后,陆荷好奇地问:“我不是你妈妈,你是哪家的小孩?”
他为此半夜惊醒,为此无数次在周子斐怀里一言不发地哭到两眼胀痛,为此一天到晚都捧着手机不松开。
直到最后被周子斐强制收了手机,周子斐那时说:“宝贝,手机我替你盯着,要是她有任何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别再这样熬着了。”
他很信任地将手机递给周子斐,很安心地合上了眼睛入睡。
“你骗我。”
盛嘉眼角通红地盯着周子斐,声音沙哑。
连你也骗我。
“不、不是,宝贝,你听我解释,我……”
周子斐顿时放下了手机,他握住盛嘉的肩头,几乎是惊惶地开口。
“我怕她又伤害到你,所以我、我不想,我不想你们再联系了,我只是想你不要再那么痛苦——”
“所以你自作主张地想让我和她断了联系,是吗?”
盛嘉的眼泪在眼眶内打转,却始终没有滚落。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我只是……我爱你,我不想你难过。”
“那你觉得她不爱我,所以就没必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吗?”
周子斐身体顿时僵住,他不敢回答。
他是这样想的,他一直是这样想的,但盛嘉一定无法接受这个答案。
盛嘉发觉周子斐脸上竟然有一瞬间出现了犹豫和瑟缩,忽然笑了。
“周子斐,是不是在你看来,我就是个没人爱的可怜虫?”
周子斐掌心收紧,不断否认。
“不是的,宝贝我没有这样想过,我从来没觉得你可怜,你也不是没人爱……”
“那你说啊,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盛嘉甩开周子斐的手,他的情绪彻底决堤。
“我、我……”
周子斐不知道该怎么说,嘴唇颤抖着,挤出的字却无法构成完整的句子。
“你说不说?”
盛嘉面对周子斐,抬脚后退一步,他的身后是阳台。
“不要!我说,我说!”
周子斐额头顿时冒出冷汗,伸手要抓住盛嘉,盛嘉却再一次后退。
“我觉得她只会让你痛苦,她关心你也好,想要求你原谅也好,都只会让你难过,我只是……只是不想看你难过……”
盛嘉的脚步停下了,周子斐一步步朝他靠近。
“可是我现在也很难过。”
盛嘉飞快转过身,就要拉开窗户,周子斐瞳孔霎时惊得放大,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一把拦住了盛嘉的腰,将人不断往客厅拉。
可这么瘦的人却有这么大的力气。
像身体里住着一头凶兽,盛嘉被周子斐抱住往后带,还能直接将阳台门口那张沉重的沙发一脚踹开半米远。
“你放开我!放开!”
“快乐是爱……难道痛苦就不是了吗?”
盛嘉嘶哑着声音质问,细白的脖颈上暴起根根狰狞的青筋。
“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剥夺这一部分!”
那份源于血脉、深植于骨髓的复杂联结,还有那内心深处对母爱不甘的渴望,都尚未得到妥善的处理和安放,盛嘉只凭着一股冲动的本能,用尽全身力气冲周子斐大喊。
“就算我被她抛弃了,就算那个家烂透了,那也是我,也是我的一部分!”
盛嘉被腰间收紧的力道勒得难受,他开始拼命挣扎,拳头、巴掌,雨点般落在周子斐身上,气急了,甚至张口咬住周子斐的胳膊。
可这个人始终抱着他安抚,语气温柔地说,没事,都会好的,宝贝别怕。
一种强烈的悲哀让盛嘉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
他的手放在周子斐被自己咬出好几个牙印的手臂上,喃喃自语般地问:“周子斐你懂不懂,这也是我,你到底懂不懂……”
你懂不懂?
盛嘉在情绪崩溃时,总喜欢问周子斐懂不懂,明不明白,却从来不说要他懂什么,明白什么。
周子斐只能去猜。
是对盛嘉母亲的态度太差吗?
是不可以随意干涉盛嘉的事吗?
是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吗,是没有及时低头吻盛嘉吗,是睡觉抱得不够紧吗,是不该留盛嘉一个人在房间吗?
是他哪里又做错了吗?
周子斐不懂,真的不懂。
深不见底的无力感弥漫在心间。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不懂……对不起……”
他只能徒劳地收紧怀抱,一遍遍地吻盛嘉汗湿的发,一遍遍地道歉认输,一遍遍地承认是自己不懂,是自己不好。
盛嘉的眼泪滚烫地砸在周子斐手背,沉默地灼烧着他无措的心。
几个小时前盛嘉还睡过的沙发,翻倒在地,那面印花毛毯掉在一旁,被两人没有注意地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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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只能说大家秋天多吃橙子吧,我是真没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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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老公,我不想活了,你别管我了。”
“盛嘉,还记得我上次说的吗?”
第48章 自毁
“我不想治了。”
在极致的安静之中, 盛嘉忽然声音沙哑地开口。
周子斐的手慢慢松开,他按住盛嘉的肩膀,将人转了个身。
映入眼帘的, 是一张被泪水浸湿、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的脸。
“你让我去死吧, 别治了,我后悔了。”
盛嘉竟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他抬起手, 指尖擦去周子斐额头初的汗珠,语气轻柔。
“宝、宝贝……老公没听懂你的话,你在开玩笑对吗……”
周子斐捧起盛嘉柔软而削瘦的脸,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
“老公, 我不想活了,你别管我了。”
盛嘉凝视着他,眼眸清澈而平静, 再次轻声重复。
平静的笑容, 还有认真到近乎残酷的目光, 像一把烧红的利刃, 瞬间刺穿了周子斐的胸膛。
血腥气从身体深处漫上来, 口腔里满是苦涩咸腥, 堵得他无法呼吸, 迟迟说不出话。
盛嘉怎么能这么说……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哥哥, 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