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又叫他哥哥。
讨好地, 像在两人缠绵时那样, 搂住了他的脖子, 吻他的喉结。
羽毛一样的触感落在皮肤上,却冰冷至极。
“我、我们去找医生,好不好?”
周子斐被这触感唤醒, 他猛地抓住盛嘉的手腕,像握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恳求般地问。
去找医生,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治好了,然后呢?”
盛嘉松开手,眼眶内蓄满了泪,眉眼却依然弯着,形成一个无比哀伤的笑。
“然后某一天,我又会犯病,又会想死,下一次……或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就跳下去了。”
他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让周子斐恐慌的话。
盛嘉的手臂还搭在周子斐肩上,灵魂却仿佛站在了一个周子斐永远无法触及的远方。
“你放手吧,我的生命不需要你来时时刻刻负责。”
这一次盛嘉没有任何的歇斯底里,整个人都透出燃尽一切后的、彻底的疲惫与平静。
周子斐握紧了盛嘉的手,盛嘉没有抗拒,却也没有给出丝毫反应。
他低头看向面前这个苍白得快要消失在光线里的人,一种混合着巨大委屈和无力感的怒气从心底窜起来。
明明已经说过很多次不放手,明明已经给了很多的爱和关心,为什么盛嘉总就是一次次地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到底还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盛嘉完全放心,相信他们之间还存在着未来?
周子斐深吸一口气,将那些哽咽和酸楚强行咽下,他搂住盛嘉,想扶人坐下。
“我知道了,这些事情我们明天看了医生再说。”
盛嘉却缓缓摇了摇头,他轻轻拉下周子斐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以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子斐,这次就到这里吧,你别再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了。”
“我真的很感谢你能出现在我的身边,带给我那么多的幸福和快乐,你让我第一次发现真正被爱是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的。”
“可是,我不该再拖累你了,你看你不仅要照顾我,现在还卷进了我的家庭矛盾中,我……我把你也变得不像你了。”
盛嘉的声音随之变得很轻,充斥着自我责备的痛苦。
“怎么会是拖累,宝贝你永远都不是我的拖累……”
周子斐不厌其烦地解释着相同的话,盛嘉只是笑了一下,看起来像是无所谓。
事实上,盛嘉觉得自己如今说出的每一句话,呼出的每一口氧气,都艰难到令他需要调动全身的力气。
可这一次,他想留给周子斐真正的告别,于是他竭力风轻云淡,不想让爱他的人看出此刻内心的山崩地裂。
“对不起……对不起宝贝,我不该替你接电话,也不应该隐瞒她联系你的事,宝贝,你原谅我吧……”
周子斐却先一步无法保持冷静,他抱住盛嘉,不断吻怀里人发冷的脸颊。
或许,他也隐约意识到盛嘉是认真的,在这个人的笑容下是一个决意离去的背影。
“别说对不起……你没有错,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
盛嘉手臂从周子斐汗湿的后背缓慢向上,攀在结实有力的肩臂处,眷恋地蹭了蹭恋人的胸膛。
那蓬勃跳动的心脏,温暖起伏的肌肉线条,都令他无比迷恋,也无比不舍,可他还是要说再见。
“和你没有关系,如果我们一定要找人去责备,那还是责备我吧。”
真正将盛嘉推向绝境的,是他骤然看清的那个事实——
周子斐正在试图“解决”他身后那片泥泞的过去。
周子斐说他温柔,说他善良,说他勇敢,可盛嘉自己清楚,那些所谓的“好”背后,是怯懦,是过度敏感,是他在漫长暴力与遗弃中,为求生而长出的、扭曲的枝丫。
这些都源自他生命里最不堪的土壤。
周子斐爱他。
可这份爱,能连同这片滋生他的土地,一并接纳吗?
现在,他得到了答案。
当周子斐急切地想要在他与陆荷之间划清界限时,盛嘉仿佛听见了无声的宣判,它在说:
盛嘉,你的来处就是如此不堪,连你最信任的爱人,都急不可耐地想要将其从你生命中剥离。
可那也是他。
是他也曾日夜想要抛弃,却早已与骨血交融、无法割裂的一部分。
他到底想要周子斐懂什么?
连盛嘉自己也说不清。
或许只是一种无望的奢求,奢求对方能懂得,即便斩断与陆荷的一切联系,他也无法就此变成一个正常的、健康的盛嘉。
而那最无法言说的痛楚在于,当周子斐否定他那些“不正常”的根源时,盛嘉突然感到,那个由这些根源塑造而成的、完整的自己,也一同被否定了。
……
不怪周子斐,是他反复无常的情绪让周子斐感到了不安,才会想要替他摒除一切不安定因素,才会做出这种隐瞒的事情。
归其根源,一切的错依然在他身上。
盛嘉想,自己果然还是没办法得到这份从天而降的幸福。
周子斐收紧手臂搂住怀中纤细的身体,他听到骨头摩擦般发出的咯吱声,起初以为是抱得太用力,随后才发现是因为自己紧咬的牙关。
盛嘉一声不吭地承受这勒紧的力道,像一株即将从长势尚好的植物上被扯下的杂草,缠绕着周子斐高挑结实的身躯。
去他妈的包容病人情绪,理解病人病情!
周子斐忽然恶狠狠地拽开盛嘉,他不想什么都顺着盛嘉了,也不想再搞什么安静的陪伴!
盛嘉就是欠教训,欠gan,不是说要怪就怪他吗,不是说都是他的错吗?
周子斐现在就让盛嘉得到他该有的惩罚!
“盛嘉,还记得我上次说的吗?”
砰的一声,周子斐踢上阳台门,又打开客厅暖气,面无表情地站在沙发前。
盛嘉刚刚被推倒在了沙发上,正愣怔地抬头看着他。
周子斐单手脱掉上衣,俯身压近,提着盛嘉脚踝把人往外拖。
“你再有寻死的想法,我就c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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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周子斐是这幅恨极了他的模样?
好像要被周子斐一口一口嚼碎了吞下去,周子斐的手捏得那么紧,一点喘息的空间都不给他,盛嘉双手被禁锢,所有的挣扎和反抗都被轻易镇压。
“轻、轻点……”
被紧紧地包裹,盛嘉生出几分痛意,他揪住周子斐的头发,想让人抬头撤出来,但周子斐没有说话,指尖深陷柔软,反而喉结滚动了一下,更重。
“不行……不行了……你、你快停——”
盛嘉骤然失声,瞳孔先是紧缩,随后彻底地涣散开,周子斐抬起头,吐出咸奶油,手指抹开,声音沙哑道:“这是不想活的样子吗?不想活的人还能这么精神?”
“还能有这么多?”
盛嘉嗓子发干,从刚刚开始就滴水未进,此刻要说话也是无力。
瞧见人嘴唇不似往日水润,周子斐手掌按在盛嘉汗涔涔的后颈,把人托了起来。
“渴?”
盛嘉呜咽一声,点点头,却没料到下一秒,周子斐竟抹了点刚吐出来的东西直接塞到他嘴里,猝不及防尝了满口的咸涩。
“盛嘉,反正对你太温柔你也会觉得没有安全感,不如我以后就天天把你弄得没有力气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