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清漫无目的的走,枯黄的叶子往下落。围墙挡住了许嘉清的视线,他不知道外面的草是不是也枯了。许嘉清一时有些恍惚,他来这多久了?
不知不觉走到上次的院子,可树没了,院子也被封了。哑巴似的侍官终于开口:“仁波切说这里不详,要重新建个佛堂。”
许嘉清沉默着什么都没说,摸索着靠墙坐下。瓷砖地凉,侍官想扶着许嘉清换个地方。可许嘉清摆了摆手,睁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许嘉清总是感觉浑身疲惫。可他没有多想,只是以为江曲不节制。靠在这里又朦朦胧胧来了睡意,许嘉清干脆闭眼睡下。
可睡着睡着,来了个人往他身上盖衣服。许嘉清没多想,抱着衣服想换个姿势继续睡。可这人烦的很,又伸着手去摸他的脸。
许嘉清抓住了他的手,还没来得及发火,就看见了阿旺的眸。
许嘉清几乎已经忘记阿旺了,他最近忘性很大。许嘉清以为是身体的保护机制,便没多想。如今兀的看见阿旺的脸,许嘉清的睡意顿时消失了。
下意识想站起身道:“你怎么在这里?”
阿旺压着许嘉清的肩膀不让他站立,嗫喏道:“我想来看看你。”
许嘉清由他按着,阿旺的眼窝深深凹陷,颧骨嶙峋的耸起来。他憔悴的惊人,胡子爬满了下巴,没有一点初见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阿旺的眼底一片血红,他俯身跪在许嘉清面前,紧紧抱住了他。可就算这样,阿旺的背影也能死死遮住许嘉清,阿旺不停说:“你跟我走吧,许嘉清你跟我走吧。”
许嘉清没有回答,阿旺哭够了,又胡乱去吻许嘉清的脸,蹭得他一脸泪水。和阿旺对比起来,许嘉清显得太冷静了,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阿旺找到了许嘉清的唇,深深吻着。直到唇被/口允/的发红,许嘉清才猛的用力推开阿旺,用袖子去擦脸上和唇上的水。
阿旺看着他,小狗似的跪在地上。想抓许嘉清另一只手,看见上面缠满绷带又不敢抓了,改成去拉他的袖。垂着泪道:“许嘉清,你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达那,离开西藏。我们换个地方,我会养你的。”
许嘉清的手还在脸上,听到这话不由笑道:“养我,你要怎么养我?你是转世灵童在达那受人供养,离开了这里你什么都不是。”
阿旺抓着许嘉清衣袖问:“那难道你要在这呆一辈子吗?我是为了你好,我是下一任仁波切,”
“你会继承他的一切,也包括我。”阿旺话还没说完,许嘉清就接上了他的话。许嘉清好似觉得这话有些好笑,扬唇道:“那你可能注定要失望了,我活不过江曲,也活不过你。你找我之前可能得先把我从土里挖出来,可是你们藏族天葬,江曲说不定也会把我天葬,你能找到我的尸骨吗?”
话刚说一半,阿旺就捂住了他的嘴:“你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许嘉清诡异的有一种欺负孩子的罪恶感,扭过头去不看他。可此时旁边传来脚步声响,许嘉清连忙推开阿旺。
侍官抱着被子看着他们,许嘉清想解释什么。可侍官缓缓走向前,把衣裳还给了阿旺,改成用被子裹住他。
许嘉清第一次和她离得这么近,他在侍官身上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可还没来得及细想,阿旺就站起身想解决她。
许嘉清连忙把侍官推开,扶着墙站起道:“你要干什么?”
阿旺说:“她不能活着。”
“但她也不能死。”
“死了比活着好。”
“她死了我该怎么办?”
阿旺又不说话了,许嘉清招手唤侍官过来扶着他,小声说:“我们回去吧。”
结果听到这话阿旺更加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许嘉清面前:“你还要回去?”
许嘉清不理他,依旧裹着被子等侍官过来。阿旺刚想去抓许嘉胳膊,侍官就挡住了许嘉清,冷声道:“请您慎行。”
这是江曲身边的人,阿旺忌惮她。侍官扶着许嘉清的手,越过阿旺往回走。
走着走着许嘉清又有些恍惚,路过小湖,许嘉清想到阿旺,莫名想去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可刚往前走了两步,侍官就不动了。
许嘉清有些疑惑,可侍官比他更先开口。
第90章 恶心
侍官握着许嘉清的手, 看他垂眸侧首。远处群山巍峨屹立,因为初秋,带去了山头最后那点绿。远处湖面因为雨点荡出层层波澜, 发出滴答声。
空气里全是泥巴气,没有带伞,许嘉清乌黑的头发柔顺的贴着脖颈。他裹着被子,雨水顺着刘海滑至眼睫, 又顺着面颊落至衣服里。他的眼底红红的, 好似刚刚哭泣。
这位侍官在神宫伺候过无数主子,按道理早已不应偏心,可他实在太漂亮了。漂亮的可怜, 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怜惜这个不属于达那的孩子。
侍官问他:“你不怕我会告诉仁波切吗?”
许嘉清笑了笑, 因为神龛的映衬,把他的脸罩上了几分暗影。他撑着侍官反问:“你会告诉他吗?”
侍官没有回话,许嘉清瘸着腿,想去摘她头上落花。侍官警觉的拉住了他的手,兀的往后退了两步。
许嘉清的笑容停滞在脸上, 他收回手, 想拢一拢被子。可一不小心拢错了地方, 被子滑落在地上。他探着受伤的手努力去够,侍官又连忙帮他捡起。
许嘉清低垂着眉眼问她:“我很没用吧。”
因为寒气与潮湿的天气,许嘉清的脸和鼻子冻得通红。浑身湿漉漉,纤长的睫毛不停抖动。天变暗了,侍官勉强笑道:“为什么这样说?”
许嘉清抬起眼眸,看着她说:“每个伺候过我的人都不见了,我问过江曲和你们, 可你们每个人都不说。”
许嘉清从她手里拿过被子,挎在臂弯上扭头:“我不是傻子,你们不说,我也能猜到结果。你说假如没有我,他们是不是依旧会好好的?”
侍官的目光随许嘉清而动,见他扭头要走,侍官连忙拉住了他的手:“这不是你的错。”
侍官从袖子里扯出帕子,追上许嘉清的脚步,替他擦去脸上水珠。女性侍官比男性侍官多了一层纱罩在脸上,她的脸在面纱下朦胧不清,许嘉清却能看见她带着水色的眼睛:“这不是你的错,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他不该把你带到这里。”
离得有些太近,侍官用帕子擦干许嘉清的脸,垂了垂头,又要扶他回去。
许嘉清再次闻到了让他熟悉的香气,他想问侍官,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开口。
外面寒气太重,侍官刚把他带回去,又连忙端着热水为他擦脸擦手。许嘉清躺在床上,热毛巾氤氲着雾,暖烘烘的被子让他忍不住想睡觉。
侍官把他的手塞进被子,刚想轻手轻脚离开,就兀的见到江曲在身后。
仁波切的脸色难得带着温柔,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小声的发出嘘声。侍官躬着身子,看着仁波切坐在床边,一下一下抚着师母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