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前后脚走,格桑扮成央金去找阿旺,央金扮成格桑带许嘉清去散步。走着走着央金突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我要离开达那吗?”
许嘉清不知道,央金牵着他来到一个小房子,里面摆满了祭品。活骨珠,人头碗有好几个柜子。还有整整一面墙的肉莲花,人皮唐卡和阿姐鼓摆放在角落。
央金说:“这片土地生我养我又吃我,我无法改变这一切,我也无法去恨佛母。我选择离开家逃避这一切,许嘉清,其实我才是最怯弱的那一个。”
许嘉清抱住央金,央金抹了抹脸说:“走吧,我们走吧。”
他们快步出去,路过圣庙和波光粼粼的湖,月光洒在他们身上。
经幡绵延飞舞着,转经筒转了一下又一下。央金发现许嘉清的脸红了,他终于有了活人般的血色。忽闪忽闪的眼眸上是睫毛,盛着明丽的光。
许嘉清扬起唇,笑着去问:“央金——你在看什么?”
高原的风吹起许嘉清的头发,半挡住脸面。落叶纷纷,她们的手抓在一起。央金依旧觉得许嘉清是天生地养的人,许嘉清看着央金,觉得万物生机勃勃。令人厌恶的达那神宫,终于在这时有了颜色。
江曲跪在佛母像前,他还沉浸在下午的喜乐中。第一次嘴里念着经,心中却没有佛母。长明灯不断燃烧,木鱼声不停在敲。江曲双手合一,甚至觉得这些声音有些吵。
他恭顺的垂着头,不断去想,这个孩子是会像清清还是像他?出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呢,男孩太调皮,可如果是女孩的话,清清心里就全是孩子没有他了。
江曲想到许嘉清成为母亲抱着孩子的模样,忍不住扬唇想笑。这个画面太温馨了,到时候一定要请人来画像。说到画像,江曲忍不住又去想,到时候清清该穿什么衣服呢?
藏袍很好,但生完孩子以后……应该会发育吧,是不是应该穿些宽松舒适的女装?清清那么漂亮,就算穿女装也不违和。到时候再取个藏族名字,不如就叫白玛。
江曲越想越激动,只恨祭佛不能早点结束。想得太入神了,就连旁边的小喇嘛在唤他都没发现。
“仁波切,仁波切!”
江曲终于回了神,看向小喇嘛。上次那个喇嘛因为冒犯师母被逐出达那,由这个人来代替他。
小喇嘛双手捧着香,跪在地上高举过头顶,小声说:“请仁波切敬香。”
江曲接过香,在烛火下点燃。刚准备插进香炉,长香就兀的断了。
看到这个画面,江曲的心突然跳的很快。香断代表不详,小喇嘛连忙又捧了新的香过来。
可是这一次,江曲刚点燃就断了。
江曲闭了闭眼,旁边的翁则马上呵斥道:“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今日的祭祀用品是谁去采购的!”
小喇嘛连忙伏身跪地,翁则说:“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换一批新的过来!”
江曲摆了摆手,乘着取香的工夫,唤了个侍官说:“师母回房了吗,今日风大,记得遣人把炉火烧旺些。”
可话还未说完,就有另一个侍官连滚带爬的过来。腿脚不停哆嗦,软得几乎走不动路。刚见到江曲,就扑倒在他脚下,涕泪盈眶:“仁…仁……仁波切,师母,师母他……”
江曲的脸沉了,侍官终于说完了这句话:“师母他不见了,我四处都找过了,可是哪里都没有师母的影子。”
翁则被吵闹声吸引过来,听完了整句话。他说:“那个人的腿伤还没好,手也断了,他哪都去不了。”
江曲的手不停抖,他想抓住门框止住抖动,结果连带着胳膊也开始抖。江曲哑着嗓子问:“伺候师母的侍官呢?”
“也…也……也不见了。”
江曲抬起眼,他的眸子冷得吓人:“是谁伺候的师母?”
“说,说是格桑……”
话还未说完,那个侍官就被翁则踢了下去:“谁让格桑去的,是谁选的人!”
那个侍官被吓得连哭都不敢哭,额头死死贴着地面,哆嗦着说:“是她自己要去的,说是要找信任的人,没有人比她更符合要求。”
小侍官哆嗦着匍匐往前:“仁波切,师母这么爱您,您和师母的感情这么好。就算有贼人蒙骗师母,把师母哄了出去,师母看到外边没有那么好,很快就会回来的!”
“万一师母只是一时兴起,万一师母只是想和您玩闹,万一,万一……”
江曲用手捂住额头,世界上哪来的这么多万一。就算有万一,许嘉清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就走。
神宫里一片兵荒马乱,江曲想亲自去找,结果腿麻了,刚一走就在地上摔了一跤。侍官想来扶,却又被江曲甩开了。
凭许嘉清一个人,他绝对无法在神宫失踪。里面一定有人去帮他,是谁,谁在帮他……
阿旺,央金,还是季言生?
江曲往前跑,拉开一扇又一扇门。如果是三个里面的其中一个还好,就怕他们有谁联起手来了。
江曲扶着桌子大口呼吸,旁边有侍官过来,急切的说着什么。声音就像蚊子嗡嗡叫,吵得江曲头疼,一脚把桌子踹翻了。
第95章 离开
桌子砸坏了地上神龛, 飞了金的菩萨拦腰截断,露出里面的黄泥来。江曲侧首看侍官,烛火不停摇曳, 衬得他的脸面更加惨白。
侍官扑通一声匍匐于地,颤声道:“仁波切,神宫四处都去找过了,没有看到师母的身影。有人发现师母房间少了东西, 师母是带着包裹走的……”
话还未说完, 江曲就走到了他面前。靴子雪白,江曲掐着他的脖子往前拖,一旁的人纷纷散开。侍官不敢求饶, 被拖拽着往前。眼见马上就要走到祭坛边, 又有一个侍官遥遥赶来, 大喊道:“仁波切,找到师母的踪迹了!”
央金带着许嘉清来到马厩,上百匹马儿在这里睡觉。这里是神宫外围,只要有马,他们就可以出去了。
许嘉清提着包裹, 看央金牵马。原本以为她只会选一匹马离开, 结果央金一闸一闸打开门, 把马儿全都放跑了。
看着马儿奔驰远离,许嘉清第一次有了可以离开的实感,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幻觉。愣神中,央金牵着马来到外面,叫许嘉清上来。
许嘉清不会骑马,更不知道该如何上马。他的腿伤没好,微微弯曲就已是极限, 更别说往上抬。马儿吐着粗气,不耐烦的甩尾。
央金托着许嘉清,努力想把他扶上去。这马又高又壮,身上全是肌肉。许嘉清刚摸上马背,后面就传来江曲的声音。
江曲说:“许嘉清,回来!”
“如果你回来,我对一切既往不咎!”
许嘉清猛的一个哆嗦,宛如见鬼。江曲的行走速度很快,灯光照在他脸上,就像蒙了一层蜡。许嘉清感觉自己又要被他拖入地狱,回到醒不来的噩梦里。
风裹挟江曲的声音往前,吹到许嘉清的耳边,吹到山的另一边。江曲说:“许嘉清,回来!别忘了我和你说过的事,想想后果!你无法离开我,你逃不掉的!”
愣神中,央金猛的一推许嘉清。许嘉清看着央金,兀的清醒。央金什么话都没讲,只是用尽全力把许嘉清往上托。许嘉清拉着缰绳,借着央金的力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