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了陆宴景的笑脸,他看见了陆宴景要带他一起去死。
看到了死去的孩子,还有变成一滩烂泥的季言生。季言生说他在地下好孤独,好冷,求许嘉清快来陪陪他。
车撞到墙上,这里远离市区没有人。
许嘉清浑身都是血,各种渣子刺进了他的身体。朦胧中他看到一个人。
那人有一头齐肩长发,貌若好女,背对日光。
拉开被撞歪的车门,露出笑来。连声音都无比温柔动人,淡粉的唇。
他说:“你要和我一起走吗,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许嘉清认出来了,这是那个和他很有缘分的人。
血不停往外流,身体越来越冷。
下意识的点点头,林听淮伸手拉他入怀。
坠入黑暗前,许嘉清的最后一个想法却是:这个女生,未免也太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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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之前说过七夕会有番外来着,但我七夕捋剧情去了啊啊啊啊。等我浅捋几天,我一定找一天加更[爆哭]。
第34章 黑影
许嘉清不知道林听淮是怎么带他离开的深港, 当他醒来时,就已经住进了林听淮的家。
深港是南方,虽是初冬, 但叶子才刚刚枯黄。大部分的树,依旧是绿色模样。可这里不一样,外面的大雪,不停往下落。撒盐纷飞, 白雪簌簌。
许嘉清站在阳台上, 他的头发已经剪短。风一吹,就遮住了眼。
呼出来的气,迅速氤氲成雾, 往天上飘。
林听淮在做饭, 许嘉清抬眸望高楼落雪, 裂缝里的阳光。
可望着望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就涌上心头,泪无声往下流。垂下眸,他看见季言生站在楼下冲他笑,张枫晓在半空朝他挥手。
关于他们的记忆蒙了一层雾, 许嘉清甚至忘记他们是死是活。
烈火, 高楼。烂泥, 面目模糊。
这一切,都恍如一场梦。
扶着阑干,许嘉清看见季言生站在楼下,张开双臂,意气风发。他说:“嘉清,快过来,我接着你。我们不要在这里, 我们回到京大校园,我们躲在杜鹃花下,我们手拉手,你别去达那,你带我回家。”
风雪太大了,卷起小旋风往上。许嘉清看不清季言生的脸,他想凑近些,看得再真切些。他不信季言生死了,他还那么年轻,他不应该是这个下场。
这一切都是梦,他要回到现实,回到他的十八。
恍惚中有人抓住了他的衣和头发,阻止了他。
那个人不停在说些什么,许嘉清感觉声音离他很远,仿佛隔了一层膜。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个人的手好冰,力气好大。
把他从阑干外硬生生拉了回来,两个人一起重重摔在地上。雪接触暖气开始融化,衣服吸水变湿,许嘉清终于听到了他说话。
“你在干什么,这里是二十八楼,许嘉清你他妈疯了想死是吧?!”
揪着他的衣领,疯狂质问。
食物的香气从餐厅往外飘,家里全是画笔和颜料。各种各样的东西堆的到处都是,黑曜石,十字架,墙上全是画,画里的人在看他俩,许嘉清没有说话。
林听淮的头发有些乱了,喘着粗气看了许嘉清半晌,这才慢慢从他身上下来。扶着墙冷静了好一会,这才开口道:“今天的药你吃了吗?”
许嘉清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脑袋。
头发如鸡窝,风顺着后颈往他衣服里灌,可以看见他一寸一寸的脊梁。
林听淮叹了口气,进房拿药。许嘉清缩在角落,他不想吃药。
许嘉清又看见了张枫晓,与他面对面,笑着叫哥。揽着他的胳膊撒娇,小声的说:“哥,你什么时候来陪我呀。火烧得我好痛,有好多人欺负我,你来救救我,来帮帮我好不好?”
许嘉清伸手想把他护进怀里,却扑了个空。
林听淮拿着东西出来了,白花花的药片,氤氲热气的水。
许嘉清下意识就想逃,可身体就和定住了似的。胃里一阵难受,忍不住干呕。
林听淮蹲了下来,把药放进他手心,拍了拍他的脑袋,唱歌似的道:“嘉清乖,你好好吃药。病好了,我带你出去玩儿怎么样?”
他的嗓音很柔,许嘉清常常精神恍惚,时至今日依旧觉得他是女人。
许嘉清是躲在林听淮羽翼下的小兽,他愿意无条件相信林听淮的好,却怎么都不愿吃药。
林听淮叹了口气,继续哄道:“嘉清,你把药吃了。等雪停,我们出去堆雪人好不好?”
许嘉清捏着药,依旧不愿吃,可他更不愿看见林听淮担心的脸。
本就是寄人篱下,不应再多生事端,给人添麻烦。可他实在害怕,他不敢。
不知想到什么,身体开始应激,浑身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药片落在地上,四散开来,蹦得到处都是。
林听淮用力按住许嘉清肩膀,嗓音依旧柔和:“嘉清,只是吃药而已,你别害怕。等吃完以后我们就出门,好不好?”
还未来得及反应,林听淮就捏住了许嘉清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涎水顺着唇角往下滑,林听淮的手指修长。
捏着药,把药片推到许嘉清的嗓子眼,然后捂住了他的嘴。
药片迅速化成粉,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许嘉清抓着林听淮的手,双眼通红,脸也是一片红。
手心湿润,许嘉清的唇很软。
眼角堆积泪水,不停想说什么。喉咙里的声音又软又含糊,林听淮却听懂了。
他在说:不要,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吃药如打架,缓了好一会,许嘉清终于不再挣扎。
轻轻喘息,拍了拍林听淮的手,示意没事了。
林听淮收回手,涎水拉出银丝,挂在他的掌心和许嘉清唇角。
整个画面都透着暧昧,可许嘉清却毫无知觉。
垂着眼,用手抱住自己,只能看到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嘴唇下巴,依旧是亮晶晶的一片,像流口水的小狗。
没有纸巾,林听淮从地上撕了张画纸,用力擦手。把手都擦红了,依旧在继续。
脸上却露出温柔的笑:“嘉清,我们吃饭吧,菜要冷了。”
如果早八年遇到林听淮,他一定是许嘉清的理想型,就算被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放弃追求。
长得漂亮,人又温柔,不仅贴心,还会做饭做家务。
吃完饭,许嘉清起身收碗。
林听淮坐在餐桌旁,托着下巴,满脸笑意的看。
外面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林听淮站在许嘉清身旁,一边看他洗碗一边道:“我们出去吧,去堆雪人怎么样?”
还未来得擦干手,林听淮就拉着许嘉清的袖子,带他去了顶楼花园。
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雪太厚,顶楼一个人都没有。
许嘉清被林听淮裹得严严实实,乍眼看去,就像一只行走的球。
许嘉清的精神状态不应该用手机,陆家找他的消息依旧满天飞。
刚刚吃过药,不用怕再次犯病。林听淮带了画板和笔,把许嘉清放在外边,自己找了个有暖气的地方画画去。
雪太厚了,一踩就是一道鞋印。把枝子压弯,这里没有鸟鸣。
许嘉清没有打扰林听淮,一个人在这里漫无目的的走。
这个小区好安静,这是许嘉清第一次离开家。
之前都是林听淮出去买东西,或者带医生来看病。他病得重,林听淮甚至在他脚上套了个环,一旦发生什么紧急的事情就会联系林听淮,好让他迅速赶回家。
真的好安静,没有人声,连汽车鸣笛的声音都没有,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