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明摇摇头,依旧死死攥着许嘉清的手:“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嘉清,我不是什么坚强的人。我需要一个依靠,你就是我的依靠。”
许嘉清笑了笑,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初见。
深港火车站里有那么多人,把我捡回去的却是你——这怎么不算命定的相遇呢。
当时许嘉清身上挂满了琥珀绿松石,说丢,周春明就全拿去丢了。什么话都没问,对看到的一切守口如瓶。
许嘉清再次摸了摸周春明的脸,感受骨骼走向,他的体温。许嘉清的眼越来越模糊,隐隐中有一种感觉,他以后会变成瞎子。
就这样一直摇啊摇,两个人摇到了北部。
这里常年很冷,家里舍不得开地暖。许嘉清的脑子还是有时清醒,有时疯,开支都靠周春明出去赚钱。
好不容易脑子清醒,想给周春明做顿饭。结果刚做一半就站在原地发愣,绿色的蔬菜变成了肉浆,许嘉清一直炒,一直炒,可是怎么也炒不熟。
直到周春明回来,许嘉清依旧捏着锅铲,翻炒一锅炭,黑烟直冒。
周春明吓得半死,连忙关火把许嘉清扶到沙发上。手上沾着油,许嘉清不停搓手,揪着衣服。
锅都烧红了,还好这里人少。放在水龙头下开水,马上发出滋滋声。
周春明收拾好厨房,洗干净手。马上倒出两粒药,端着水就示意许嘉清吞。许嘉清这个时候听话极了,乖乖吞了药,这才小声说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衣服上全身油印,许嘉清的手也油腻腻的:“我只是看你这么晚没回,想给你做顿饭而已。西红柿炒鸡蛋,你最喜欢了。”
周春明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发酸,拉着许嘉清就要给他洗手。手腕上的疤只剩一道白痕,长发剪短,脖颈上的伤也好了。
因为这些疤,许嘉清永远只能穿高领长袖。还好在北方,才不至于奇怪。
周春明一边搓泡泡洗,一边小声说:“你不用做这些,好好呆在家等我就好了。”
“本来就连累你和我躲在这里,还什么都不做,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一点都不过分。”周春明拿毛巾擦干净手,问许嘉清:“你晚上想吃什么?”
周春明的厨艺很烂,烂到只能把菜做熟的水平。
许嘉清有时也很好奇,这么烂的厨艺,到底是怎么自己把自己养这么大的。然后得到了周春明的认真回答:“老干妈拌面。”
甚至很认真的和许嘉清科普老干妈的一百零八种吃法,比如可以炒菜炒饭,下粥拌面。瓶子还可以拿去当水杯和饭盒。
话里透着浓浓的辛酸,但当时的氛围实在不太严肃。许嘉清无语道:“你当梁山一百零八好汉呢,学这还不如学习一下一锅出绝技。”
“一锅出也要调酱开火啊,但老干妈只用煮面。”周春明有些委屈。
许嘉清又有了新的好奇点:“老干妈当水杯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还能当饭盒?”
“白天煮好粥倒进去,中午就可以喝。反正天气热,吃凉的刚好,喝完洗洗就可以当水杯了。”
……
周春明对生活实在不讲究,但他对养许嘉清很讲究。比如他现在正企图自食其力给许嘉清的泡面里煎个蛋,虽然这个蛋有些破烂。
许嘉清就站在周春明旁边看,看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要不我来吧。”
这时已经不是谁来的问题了,是男人的尊严问题。
周春明死活不让,准备和鸡蛋死磕到底。许嘉清看他那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抽油烟机嗡嗡叫,已经是凌晨,月亮挂得高高的。橙黄的光有些昏暗,许嘉清裹着周春明的外套,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满意。
方便面端上桌,只有一个蛋勉强看得出形状,其他的全都化在汤里。
蛋在许嘉清碗里,只见他笑着夹起,问周春明:“你吃不吃?”
“吃,当然要吃。”这可是唯一一个漂亮蛋,生怕许嘉清反悔似的,就着他的筷子就是一口。
许嘉清坐在椅子上,看着周春明直笑。
有些尴尬,咬了一口,蛋黄滚在了桌子上。周春明不想浪费,但许嘉清有洁癖。
想捡起来吃,又怕许嘉清手脚更快的收拾了。
蛋在嘴里实在很烫,周春明急得汗都出来了。
许嘉清把另外半边蛋放进周春明碗里,夹起桌上的蛋黄,一边吃一边道:“我不嫌弃你,你别急。再这样下去,我都怕你自己把自己噎死。”
许嘉清雪白的脸上难得带着些暖意,周春明的脸红了,作势要打许嘉清。
许嘉清靠在椅子上任由他打,只是嘴巴不饶人,不停喊:“家暴了,家暴了,哥哥打弟弟,我要报警抓你。”
一只手还抓着许嘉清衣领,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周春明有些心虚:“你瞎说,明明是你年纪比我大。”
许嘉清微微仰着头笑道:“我是比你大,但你不是想当哥吗。”
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唇。因为笑容眉眼半眯,真真有几分眉眼如丝的味。
周春明收回手:“我不理你了,我要吃饭。都是因为你,我的面都软了。”
许嘉清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在碗里翻找着鸡蛋碎,然后一点一点夹到周春明的面上。
春明,春明,属于我的——春和景明。
第56章 日记
吃过饭, 没什么话好讲。周春明去洗碗,热水器轰隆轰隆响。许嘉清洗过澡,用被子包裹住自己, 看着白墙,在上面无形写着什么东西。
周春明进来了,胳膊沾着洗洁精,拿了衣服也去洗。
北方的风是那么大, 大到像把屋顶掀翻。
冻得不行, 洗完澡,周春明用最快的速度躲进被子里。许嘉清还在写,写了很久, 周春明看不懂他描绘的字。
他们同住一间房, 用体温暖着彼此。两个人相互吸引, 相互依靠在一起。
周春明把头放在许嘉清肩上,小声的问:“你在写什么?”
“写你。”
“我有什么好写的。”
许嘉清用手去摸周春明的脸,鬓发厮磨,温和的说:“写你,也是在写属于我的日记。”
周春明笑了, 去戳许嘉清:“我看不见字, 你念给我听。我不相信你, 你一定写了我的坏话,你的嘴里吐不出好东西。”
许嘉清抓住了周春明的手,指着墙,笑着说:“好呀,我念给你听。‘今夜,我和周春明在一起。我看见了隐藏其中的命运,如林中失火, 海洋哭泣,我噙着泪放声诉说我的命……’”
周春明捂住许嘉清的嘴:“你不要说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许嘉清,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满嘴跑火车。”
两个人笑着滚在一起,闹着,手碰手,胳膊碰胳膊。最后周春明滚到了床下,许嘉清趴在床沿继续笑。
月光洒在他身上,就像蒙了一层纱。不知为何周春明想到了婚纱,一时看痴。
许嘉清翻了个身,仰着头。丢了一半被子在床下,周春明身上。
吊着脑袋,刘海往下落。外面开始下大雨,一片沙沙声。日子过得是那样快,周春明在乌发里,看见了白霜。
伸手想拔掉,可是许嘉清握住了他的手:“春明,要是我们可以一辈子这样,那该多好啊。”
周春明也躺了下来,一个在床下,一个在床上。被褥如瀑布般倾泻,许嘉清的眸子很亮。
“你是真的这样想,还是因为脑子有病?”
许嘉清笑了两声,开玩笑道:“你这句话好冒犯,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我已经很尊重你了,你再不好好吃药。我真的害怕我们下一次相见,是在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