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清把她的头发拂到耳后,小声说:“我不能和你去,只有情人许下的誓言才能成真。”
“你在害怕?”
“我不害怕。”
“那我们就是情人,” 央金抓住许嘉清的手:“你知道我不爱江曲,江曲也不爱我。”
“还是你忍心让我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然后和他生活一辈子?许嘉清,你可以带我走,我也愿意跟你走。我们去内地,你看了我的家,我也想看看你的家。”
他们拥抱在一起,心脏跳个不停。央金问:“你爱我吗?”
许嘉清的脸比苹果还红,他说:“我爱你。”
这一夜注定不安宁,看着央金离去的背影,许嘉清来到神宫找江曲。
许嘉清不能进去,于是江曲出来。
山里的夜晚风很大,许嘉清裹紧了衣服,仰望站在台阶上的江曲。和下午比他显然少了人情味,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
许嘉清问:“你可以下来吗,我有话和你讲。”
“有什么话你站在那说就好。”江曲捏着手心的伤,自虐般保持清醒,克制自己。
许嘉清犹豫了半晌,望了望四周。山里寂静,连鸟都好像带着回音。
“如果你只是叫我出来陪你,那我要回去了。”
“不,”生怕江曲走似的,许嘉清小声道:“江曲,我是来告诉你,我和央金在一起了。”
江曲和央金纵然不相爱,但毕竟也有婚约在身。许嘉清就像心虚的男小三,揪着裤子不敢看原配。
以为江曲会拂袖而去,或者过来骂自己,唾弃自己。却没想到江曲直直从台阶上冲了下来,抓着他的手臂问:“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许嘉清依旧心虚,自觉对不起江曲,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我和央金在一起了,江曲,对不起。”
江曲的表情很奇怪,释然,兴奋,扭曲,还带着很多许嘉清看不懂的东西。最后这些情绪汇聚成一抹笑,江曲笑着说:“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藏族人。”
许嘉清有些奇怪,又有些被江曲骇住,下意识道:“为什么?”
“因为你说你要回家啊,我还以为你只会喜欢汉人。”
“我确实要回家,但央金说她可以和我一起走,我会好好对她,我……”
和你一起走就可以在一起吗,江曲看着许嘉清的脸,在内心发出质疑。
许嘉清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带着歧义,连忙又要解释。可江曲拉住了许嘉清的手,帮他整理被风吹乱的衣服。许嘉清觉得他们离得有些太近,近到有些暧昧。
干脆抓住了江曲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江曲,你会祝福我们吗?我会原谅我吗。”
江曲的瞳孔在夜色下微微有些泛金,他反握住许嘉清的手,笑着说:“当然,我和神明都会祝福你。”
他们俩的伤口贴合在一起,江曲扣住,想再次融为一体,哪怕只是血液合一。
许嘉清企图再看出些什么东西,可他什么都看不见。仿佛刚刚从台阶上冲下来的江曲是错觉,那副激动的样子也是错觉。
松了一口气似的,许嘉清抱住江曲:“谢谢,谢谢你。”
江曲看着许嘉清离去的背影,笑得也很开心,张口无声道:“不用谢,嘉……清……”
回到神宫,未名神是女性,里面有许多侍神的少女。江曲手拿藏刀,上面的宝石闪着莹润的光。刀锋凌冽,削铁如泥。
江曲问:“我从拉萨带来的祭主呢?”
被问到的人猛然一抖,快步把江曲往角落厢房引去。
那位少女已经奄奄一息,眼泪流了满脸,连求救声都发不出来。
江曲来到她面前,垂眸问道:“你想解脱吗?”
少女猛地抬起脸,不停点头。因为毒物,她的身体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藏医只会保证她不死。
肉莲花只差最后一步就能练成,能撑到现在的祭主不多。
江曲捂住她的眼,把刀放在她手心。声音飘渺:“神会记得你的苦功,去极乐世界吧。”
唰——
鲜血溅了江曲满身满脸,少女是自刎而死,脸上甚至带着笑意。血顺着江曲的下巴往地上滴,江曲看着神侍,问道:“你们刚刚看见了什么?”
众神侍立马乌泱泱跪了一地,齐声道:“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江曲又捡起藏刀,来到离他最近的神侍身边,用她的衣服擦刀尖血。
一边擦,一边问:“祭主是怎么死的?”
这位神侍负责给祭主喂饭,是曾经离神最近的人。她信神,更信江曲,因为江曲是神在人间的化身。少女垂着脑袋,匍匐于江曲脚边:“祭主受不住,突然暴毙。仁波切慈悲,允她天葬。”
江曲笑了笑,好像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站在房间中央,反握藏刀双手合一:“我们的祭主去往极乐了,现在需要一个新的祭主。”视线一扫,唤道:“多吉。”
被唤名字的少女连忙站了出来,弓着身子来到江曲面前。
江曲说:“去告诉拉萨仁波切,我们的祭主去往极乐了。他不再是拉萨祭主,现在是达那祭主,佛母喜欢他。”
跪地的人立马散开,多吉出去传话。剩下的人分为两半,一半清理地面,一半把那位可怜的祭主拉开。
有人奉上帕子,江曲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又变回从前那个神官。
江曲去换了一身繁杂的袍子,薰了香。看了看自己镜子里的脸,又挂上各种配饰,简直像去迎亲的官人。
平缓了许久表情,江曲的笑容几乎压不住。神宫一片混乱,江曲来到阿旺家,里面已经有了传话的人。
许嘉清被人从床上叫醒,头发凌乱,可爱至极。
江曲看着他,看着许嘉清。阿旺满脸难以置信,拉着江曲问个不停:“怎么可能,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就算,就算……侍神的人那么多,怎么也不该轮到他!”
许嘉清的脑子就算再不清醒,再困,也该被阿旺的声音吵醒了。他还是第一次见阿旺如此惊慌,比叫他来达那时更慌。他一来,里面的人立马齐刷刷看向他。
许嘉清不由也紧张起来:“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江曲说:“没有什么事,只是说来话长,所以我长话短说。”
江曲往前走,阿旺背过身去,用手捂住脸。
寂静中,只有江曲的声音:“我原本以为把你带来达那就会没事,可是达那又发生了一些事。”江曲看着许嘉清,努力控制自己兴奋的表情:“现在达那要用你当新祭主,许嘉清,你得逃。”
第67章 原因
许嘉清听到这话, 不由一愣。
阿旺家的客厅很大,木地板,到处都是彩布和唐卡, 中间奉着尊胜佛母像。
偌大的客厅只站了他们三个人,传话的人在江曲开口时就匆匆离开了。
江曲往前走,替许嘉清整理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阿旺转过身来,眼睛红红的:“总会有办法, 你现在叫他走, 能走到那里去?拉萨的人在找他,他们可不会管这么多,一个个比疯子还疯。”
许嘉清不明白阿旺为什么如此激动, 江曲的手在他头上, 顺着脸颊往下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甚至泛起红晕。江曲替他把鬓发抚至耳后,轻声说:“我是仁波切,我和他一起走。”
阿旺难以置信,拽过江曲手臂:“你说什么?”
“我说我和他一起走,我不要达那的一切了, 我不当神官了, ”江曲把腕上佛珠褪给阿旺:“你会继承我的一切, 代替我成为新的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