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日
今天到城里托中华捷运公司把两只箱子运回济南。是坐洋车去的,一路上道路坎坷泥泞,高摆在车上,好不难煞人。十二点半起行,三点才到西皮市公司,结果叫车夫敲了一下,又叫公司敲了一下。
四点钟回校。
今天中日停战和约签了字了,内容对中国实在太侮辱,我想最近恐怕有人要出而反对罢?!
回校后大累,八点就睡。
二日
昨夜雷声殷殷,早晨大雨倾盆。从窗户里看出去一片苍翠,雾气朦胧。
过午打Handball,一直到五点半。
昨天接到家里的信,要我赶快回去。在这里无聊,回家更无聊。怎么是好。
三日
天色阴沉,老想下雨的样子。
早晨接到家信,并$20.0。在图书馆借了两本小说,一本《北史演义》,一本《梼杌闲评》。最近因为无聊很看了几部中国小说,都是乌烟瘴气不成东西。
过午看baseball try-out。
决定下星期三走。
四日
本预备今天进城,早晨天色阴沉,恐怕下雨,没能走。
吃午饭的时候,武、王、施三君忽然决定饭后徒步进城,我也赞成。于是开步——袜子前边破了,脚趾被摩擦,倍儿难过。顺着平绥路,走,走,走。天虽阴而沉闷,也热。到西直门刚上电车,便大雨倾盆,其势猛极。我想,倘若走慢一点,非淋在路上不行。到西单下电车的时候已经停了。
到老天利买了个景泰蓝的小瓶。
坐四点半汽车回校,雨又濛濛地下起来了。
五日
淅沥,淅沥,下了一天雨。
早晨看《北史演义》。
过午在王红豆屋打牌,打了一过午。
晚上回屋睡觉。
仍然淅沥淅沥地下着。
六日
终于晴了天。
早晨跑了一早晨,忙着汇钱,汇到Toyle[141]。
过午打网球,及Handball。
晚饭后,到朗润园一游,风景深幽。
七日
决定今天走了。
早晨在王红豆屋打牌。过午一点钟进城,先买了车票,又到琉璃厂买了几瓶酸梅露。
车上人少极了,与从前一比,大有天壤。从坐车的方面说不能不算痛快了。
车内尘灰太多,车外玉盘似的月高悬。
八日
东方刚刚发亮,就可以模模糊糊看到车外的景致。
九点半到济南——不知为什么我每次来到济南,总有许多感想之类的东西萦回在脑子里。一方面觉到济南,人与地,之卑微,但是一方面又觉到个人的渺小。
到家里所见的,结果是——理想见了事实要打折扣,折扣的大小,看事实与理想之高下而定。
九日
到孙二姐家住了一天。吃东西,听洋戏。
本来因为无聊才来家,然而刚来家又觉到无聊了。无聊如大长蛇,盘住了我。
十日
游神似的过着生日。
济南空气总令人窒息。看着浅薄的嘴脸,窄的街道,也就够人受的了。
早晨访长之、柏寒、秋妹,照例的俗套,无聊已极。
十一日
今天到运动场打了几个钟头的球。因为打完了不能随着洗澡,总不敢多使劲。
晚上去洗澡。
济南天气,同北平差不多,忽阴忽晴,莫知所以。还濛濛地下着雨,转眼就可以晴天。
心里觉到烦。
十二日
今天又同志鸿弟到运动场去打网球,倍儿泄气,天热极。
秋妹来,菊田[142]亦来。打牌大败。
终日来来往往的净是客,绝不能安坐读书。这暑假,我想大概就这样过去了。好在预先没有大的计划和野心,即便实行不到,也没有什么。但是一想到时间就这样让它白白地跑过去,又似乎有什么了。
十三日
菊田又来,同秋妹、四舅同游千佛山,山下正凿井,据说已经一年了,还没凿出水来。
山上风物如故,实在不见高明。济南山水的大缺点就是不幽不秀,千佛山尤其利害,孤零零一个馍首似的山,没有曲折,没有变化,不过因为多了几棵树,在济南就成了宝贝了。
晚上刚要睡觉,婶母忽大发病。呕吐不止,人事不知,冷汗遍体,状极危险。赶快往高都司巷跑,去请梅城姐,还好,她在家。
一宿没睡,孙跑侄颠地弄了一宿,只就高都司巷一处就不知跑了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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