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园日记(41)

2025-10-10 评论

二十六日

 

早晨到储蓄会去拿钱。顺便访董义亭,谈了十几分钟。

三姨来,二印亦来,志鸿又来,闹嚷嚷好不热闹。在这种不清静的环境里很难塌心读书。

晚饭后同四舅、希元、志鸿到运动场去玩,逾圩而出。在圩墙口,看南边的山、下边的高粱、西天的落日,颇有潇洒之致。晚上孙大姊、彭大嫂来,更热闹得不堪了。

二十七日

 

因为吃东西,尤其是瓜,太多,几天来肚子就不好。今天索性拉起来。过午吃了点琉苦,泻了几次。

今天接到长之的信,说他已经渐渐安定了下来。他在暑假中作了一篇《我对于文艺批评的要求加主张》投到《现代》,现在接到杜衡的长信,要在八月号里登出来,喜的不得了。我每在精神衰颓到极点的时候,非有外来的 inspiration 不能振作起来,而inspiration的来源往往是长之,这次也不例外——我自己看了看,觉得太“见绌”了。我急于跑回北平去,同长之一块,也作点有意义的事情,写了有意义的文章。

二十八日

 

早晨写信复长之。

今天天气又忽然热起来。早饭后,一梦到四点,起来觉得头痛脑晕,极不痛快,午饭吃得也不多。

晚上在天井里凉快,咽喉忽然又痛起来——妈的,夏天里人毛病真多。喝了一壶藏青果茶,好了。我自己想——倘若可能的话,我也把我的文艺批评的主张写了出来,大概也能写几万字。我还想写一篇论小说的文章。我以为,小说太把人生简单化、机械化了。补救的方法就是加入抒情诗的成分。

二十九日

 

今天旧历是六月初八,我的生日。昨天晚上叔父拿出了两块钱。今天早起就同四舅到菜市去买菜,一方面过生日,一方面上供。

秋妹来。饭后,菊田亦来,打牌消遣,微负。晚饭后又打,又负,怪矣。

接到宏告信,说杨丙辰先生已为叶企孙[153]等排去,下年四年德文恐不能开班。吴雨僧先生说学校当有变通办法,但不知何所指?不胜焦急。

三十日

 

一早起来同四印弟去替叔父买走的东西,到三合糁馆吃了点糁,颇不坏。

饭后,遇牧来,打牌消遣。顷刻志鸿、希元来,牌毕乃同游千佛山,乘自行车。与志鸿、四印在庙中折而上山顶。顶上凉风颇急,唯苦无树荫。趺坐石上,股下石蒸热甚。

曩者每游辄见“第一弭化”四大字,悬山腰上。欲登者屡,而苦不能寻径。今次登山顶,乃与志鸿、四印约,披荆斩棘,顺其疑似方向而去。道陡而棘多,动辄刺人手。止而绕进者数,乃得达。哥仑布发现美洲,其乐不是过也。字极大,刻镂极深,下列众僧名。北望黄河,水光帆影,漾荡浮游。

五时下山。

晚饭后,又同遇牧、希元、志鸿乘自行车游运动场。自运动场顺圩墙抵安徽义地。至进德会,偕志鸿入,游人甚多,修治极佳,大不似以前之游艺园。观猛虎,押铁槛中,而声威犹迫人,信为百兽之王。

出,同赴公园,游人众多。出公园,又赴大观园,颇现冷落,游人寥寥。电灯无光,唯缺月挂空,与数点疏星,抖擞寒风中。

归,又打牌,直至两点。

三十一日

 

昨晚睡觉不足,早晨仍昏然睡。起后精神不佳,饭后仍大睡不止。倘若可能的话,我最近就回到北平去,不然照这样下去,还得了吗?

晚上又打牌。

八月一日

 

半夜里听得外面悉索的直响,是下雨。早起仍在淋淋地下着。

饭后,打牌。

晚饭后访遇牧,谈了半天,吃了一大块青州府甜瓜。回来时候已经十点了。

最近老想到回北平。因为叔父的关系,我总不好走。但是倘若太晚了,我只好自己先走了。

二日

 

最近想到恐怕不能很早回北平,不在家里念点书不行了。今天开始,硬着头读Shakespeare的First Part of King Henry IV[154],读完了。

晚饭后,同胡二太太打牌,一直到十一点。

又想到职业问题,实在有点讨厌。家里所要求的和自己所期望总弄不到一块,这也是矛盾吗?但却不能谐和。

三日

 

早晨随便看了点书。

早饭后亦然。

晚上去推头,热了一身汗。回来,孙二姐来,打牌,大负。不但不能和,连听和都不听,只看着别人和,仿佛跑万米跟不上别人,只看别人的屁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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