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喜欢收藏那些古旧物品,总觉得这些物品蕴含了浓郁的岁月气息,经久而绵长。所以会珍惜一本线装书,迷恋一出经典戏曲,爱上一块温润老玉。总怕自己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将它们弄丢,今生再无缘得见。怕自己被碌碌红尘牵绊,而遗忘了过往所有的美丽。却不知,时间这把锋利的刻刀,早已雕琢好一切,无论你是否喜欢,存在过的,永远都擦拭不去。
爱恨终究如烟云,苦短人生,又何必背负太多。过往情事如同一场落花飞雨,灿烂拥有之后,倘若能做到洁净相忘,未尝不是一种通透。来往皆是客,聚散总随缘,一个人只要守着内心的安静,任世间风云变幻,终究掀不起滔天大浪。那些沉静在骨子里的美好情怀,千万年后,亦不会有多少更改。
看罢西厢,无论是书卷里的,还是戏台上的,都觉得有一种清凉的美好,浸透到心底。因为我总会想起,溶溶月色下,崔莺莺在后花园抚琴,张生翻墙而入的情景。寺院的一角,凉风吹响了铜铃,西厢那扇幽窗下,闪烁着明灭的相思。在无关风月的光阴里,一切都变得遥远,连同那轮皎洁的月,也开始模糊不清。
人生云水一梦,而我们就是那个寻梦的人,在千年的河流上漂流,看过流水落花的风景。有一天老无所依,就划着倦舟归来,回到水乡旧宅,喝几盏新茶,看一场老戏。时间,这样过去,甚好。
柳淡青烟,落红飞雨。季节总是趁人不备之时,悄然徙转。在浓淡相宜的时光里,我们所能做的,不是独坐幽篁,倚栏远眺,而是放逐残梦,与风同行。
有时候,喜欢一部戏,爱上一个人,和某种植物交换心情,不为任何信仰。人生其实很简洁,是我们入戏太真,在庭院深深里看到了迷离万象。如果选择在花雨醉人、灯火璀璨时,洒脱离场,那样是不是可以忽略过程,选择结果?
守一扇旧窗,借着月光,看罢红拂夜奔,绿女坠楼的故事。恍然间,才明白,万物众生踏入这人间剧场,便要进行各自的风尘演绎。一面相同的镜子,可以照见千般模样;一条相同的路径,抵达的却是不同的终点。我们能够三番五次与往事道别,却没有一寸时光,可以重新开始。一出戏,可以从前世演到今生,但我们想要随心所欲更改剧情,没有谁有勇气成全。
元曲作家关汉卿曾这么说过:“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可见旧时文人所追寻的,不仅是蟾宫折桂的抱负,也有意兴阑珊的风雅。当有一天,年华似雪纷落,无法拾起之时,你的回忆除了伏案书写的疲惫,还有隔帘听雨的美好。而人生是从一部戏里,找到适合自己的角色,才真正开始。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这是白居易一首名《井底引银瓶》的乐府诗。记述了一个悲剧的婚姻故事,一个良家女子,随爱人私奔,到夫君家里五六年,却得不到翁姑的认可。白居易对这位不幸的女子,给予同情,并对世人提出 “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的告诫。
青梅探墙,垂杨系马,始终觉得,唯有自然之美才能够动人情肠。后来,在元代有一位叫白朴的戏曲家,他以白居易这首诗为素材,撰写了著名的戏剧《墙头马上》。这是一部悲喜交集的戏,剧里的女主角为了爱情,甘愿抛掷一切。正是因为她的坚贞与勇气,才有了一段别出心裁的故事,有了花好月圆的幸福。
完美的爱情,圆满的婚姻,对于那些古代深闺中的女子来说,是许多人穷尽一生都无法抵达的终点。都说缘分,生长在你人生必经的路口,可是却又真的遥不可及。幸福是一道虚掩的门,你愿意付出代价,去推开这扇门,那么所有的缥缈,都会成为现实。倘若安住当下,守着一寸狭小的光阴,把日子平和地过完,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那一年,洛阳花开满了水榭庭园,开遍了山道荒野。那一天,历书上记载,是个吉日。裴少俊为工部尚书裴行俭的儿子,三岁能言,五岁识字,七岁草字如云,十岁吟诗应口,才貌两全,京师人每呼为少俊。年当弱冠,未曾娶妻。奉唐高宗之命,前来洛阳,寻找名园佳圃,选拣奇花,买花种子,趁时栽接。
恰遇农历三月,上巳节令。洛阳的王孙仕女,皆倾城玩赏。裴少俊趁这人间佳令,明媚春光,打马于洛阳街市,遍赏美景良辰。落红飞过墙院,多少闺阁绣户,只能在庭园中,过尽似水流年。她们渴望能像书卷与画册中一样,与某个风流才子,携手游春,成就一段姻缘。无情岁月,令多少佳人玉容消瘦,辜负芳华,始终觅不得心中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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