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萨达是以色列死海边高昂的头颅。
马萨达这个名称,最早出现在希腊文手抄本中,在亚拉姆语中是“堡垒”之意。它位于死海西岸边的峭壁上,看不到丝毫绿色,和周围充满盐土气息的绵延小丘,没有大的区别。马萨达山脚下的砂石大地上,绘有粗糙的水纹状痕迹,这位不拘一格的大手笔涂鸦者,乃是死海日复一日的咸浪。想当年,这世界上海拔最低的咸水湖,面积比现在要大,波涛汹涌。由于气候干旱变暖,死海不断瘦身,留下了这身宽体胖时的飘逸衣褶。马萨达凭山扼海,是绝佳的制高点。站在山下遥望,想起让诸葛亮挥泪斩了马谡的“街亭”,两者似乎有某种神似。这里的易守难攻不言而喻,当年的人们如何解决水源呢?它的最终沦陷,是否和缺水也有关呢?心怀疑问,开始上山。
从山脚到山顶,有两条路可选。一是乘坐箱形缆车,然后自己再爬八十级台阶,即可抵达山顶的堡垒处。还有一条是呈“之”字形的粗糙土路,名叫“蛇道”,蜿蜒曲折。我胆怯地瞄了一眼,估计以我的体力,至少要两个小时吧。
我年少时在西藏当兵,手足并用攀爬雪山落下了心理创伤,凡有工具可借用时,必定偷懒。上了缆车,人们纷纷倒向右侧车厢,那一边可以看到正午时分的死海。它如巨大宝镜,迸射出烂银一般的强烈反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人又偏竭力想去看,个个眯缝着眼皮仄着身子,坠得缆车似乎都歪了。
这里曾经有过森严的堡垒和华美的宫殿,如今成了一片废墟
马萨达海拔50米。你可能会说,原以为是壁立千寻的山崖,原来不过区区50米。请注意啊,此处高度虽然以海拔标注,但周围却是低于海平面近400米的死海。也就是说,马萨达高出周围海面约450米,峭壁和峡谷,刀剁斧劈般直上直下,让它显出桀骜的高耸。即使在今日,这突兀而起和与四周几乎完全断离的身姿,也属绝佳的军事要地。更不消说在两千多年前的冷兵器时代,它成为天造地设的堡垒之冠。
宫殿遗址
上得山来,马萨达的顶部倒很平坦,大约有650米长、300米宽,像巨大的土黄色桌面。放眼四望,它是森严堡垒和华美宫殿的奇异混合体。堡垒见过,宫殿见过,在同一个视野中,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和绚烂华美的宫殿遗址绞缠一处,比肩而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是第一次目睹。这两组遗址的主人是不同的:宫殿属于残暴多疑的希律王;萧索的古战场,则属于沥血而亡的犹太勇士。
希律王时期的建筑,包括宫殿、浴室、储藏室、居室、防御工事和供水系统等,设计精良,施工考究。残存的壁画栩栩如生、马赛克地板精雕细刻、硕大无朋的石梁、千年不倒的罗马柱……显示着皇家的威严与工匠的鬼斧神工。有个足有几十平方米的宽大浴室,还可以看到地板下预留的半尺高的悬空间隙。导游请我们猜猜这是干什么用的。我们一脸茫然,想不出它的奥秘。我觉得可能是埋藏武器的地方,希律王怕有人趁他洗澡的时候加害,故备下暗器……但我不敢贸然作答,怕说错了显得很蠢。导游告诉我们,这是两千多年前用来作为蒸汽循环加热的装置,类似今天的“地暖”设备,我不得不叹服帝王之家源远流长的奢靡。待走出温暖的享乐窝,扑面而来的是森冷的断壁残垣,持续向人们释放战火纷飞时储存下的杀戮之气。
一只鸽子在岩壁上用喙啄水,紫褐色的头羽点得捣蒜一般。我原以为这里有泉眼,走近来,才发现是一处如何向马萨达输水的模型,旁边放着一个矿泉水瓶子。想得很周到,游客若看不懂,可以用水瓶接了水,浇在模型的山麓上。水一洒下,等于撬动了机关,水会顺着山势,流向模型中的蓄水池。野鸽子们也深谙此道,时不时地来模型处喝水。马萨达聚水的法子,说起来复杂,其实就是将远方山脉降下的雨水,用一个复杂的集水系统收集起来,再经过暗渠,顺着辗转水道,让水最终流进峭壁西北侧的蓄水池。据说蓄水池总容积为4万立方米,可以提供丰沛的水源。
约瑟夫曾写道:“希律王在每个地方都建造了蓄水池,这样他就可以成功地为住在这里的人提供水。甚至好像在使用泉水一样。”
谈到马萨达,必须要说到约瑟夫。他是一位犹太历史学家。公元66年时,他指挥兵马,成为加利利地区反抗罗马帝国统治的犹太军队司令,不幸兵败被俘。此君后来投降了,归顺罗马军总部。就是他,记录了有关马萨达的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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