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三万里(130)

2025-10-10 评论

说到这儿,我多少明白了一点儿——阿拉巴斯就是本船的船神喽。在世界逛走,见识到各地都有一些怪力乱神,身上都粘着流传久远的故事。你可以不信,却不可以轻慢。

估摸着现在我们的命运都在这位葫芦状的阿拉巴斯手上了。愿阿拉巴斯不要因为我刚才轻微的不敬而不肯赐福于此船。

湖中不断出现小岛,我随口问道:塔纳湖有多少个岛呢?

导游说,不知道。

我觉得这回答实有搪塞之嫌。作为当地导游,这湖里有多少个岛子,难道不是必须背下的数目吗?

导游可能察觉出我的不满,补充说明,主要是说不清。

我的不解更加深了。岛又不是动物,不会跑,怎么能说不清?

导游说,因为每年的雨量不同,湖泊的水位也不同,所以伸出水面的小岛数目就会不断改变。有人数过,说是有21个岛,可过了一段日子,有人又去数,就成了41个岛。

哦!这种地方,的确需要阿拉巴斯这样的神祇才能搞明白。

不过,有一件事儿是清楚的,就是其中19个岛上建有修道院或教堂。导游说。

我吓了一跳,说,咱们今天要把这19个修道院都参观完吗?

导游说,我们大约只能走6个岛。19个岛个个历史悠久,至少几百年前,就有修士在这些岛上修行了。

我说,预备去的这6个岛都叫什么名字呢?说着拿出笔,准备记下来。

导游说,现在没法定,要走着瞧。

真的要求助阿拉巴斯了。我看了一眼那个葫芦状的黑色神物,它被风浪颠得东摇西晃,完全没有指点迷津的迹象。我说,那咱们不是在湖里误打误撞吗?

导游说,这19个岛都是可以参观的,但是具体上哪一个,要看客人的意思。比如,有的岛上的修道院,女人是不可以进的。我们如果上了那个岛,您就要等在船上。如果你们决定不上这个岛了,咱们就用这个时间到别的岛上去。一些岛上有人做小生意,如果都不到他们那个岛上去,他们就会很失望。所以,我不能定,一切由客人定。

用这种近乎抽签的方法调配商业利益,岛子也要听天由命。我说,咱们先到最大的一座岛上吧。

导游说,最大的岛比较远,我建议咱们先从近处的岛参观,顺路走,不耽误时间。

我再瞄一眼阿拉巴斯,它在风中好像上下点头。

好吧。正好有一座岛就在船舷不远处,岛之旅就此开始。

岛不算高,杂树葱茏,道路崎岖。上到岛之顶点,看到一座如同非洲常见民居的圆顶房子,除了画着极大眼睛的圣像表明它身世不凡外,实在难以和在欧洲看到的那些富丽堂皇的教堂相比。

然而古朴本身自有力量。我看到在此苦修的僧侣,身材佝偻,面色黑黄,透出长期营养不良之态,内心升起崇敬之意。

他们是隐修士。导游说。

我问,什么是隐修士?

导游说,埃塞俄比亚奉行东正教,东正教会中,有以苦身修行为宗旨的修士,遁世独居于山林旷野,终身不婚,潜心默念祈祷,每天要祈祷七次,剩下的时间就是劳作,饮食简约,衣服粗朴,严格斋戒。他们认为以节欲为基础的修行方式,可达到“与圣灵神交默契”的境界。

那他们吃什么呢?我问。岛子上长满了野生的咖啡树,但显然咖啡再香醇,也不能顶饭吃啊。没见鸡鸭,更不要说猪羊等大型家畜了。缺乏优质蛋白质来源,隐修士们难怪会营养不良。

主食主要是英吉拉。导游告知我。

哦,英吉拉!它被称为埃塞俄比亚的国食。在飞往非洲的埃塞航空上,第一次见识到它。那时我对它一无所知,空姐问我午餐的食谱选什么?

我说,有什么可选呢?

回答是有两种。一种是西餐,一种是非洲的传统饮食。

我思忖非洲人制作的西餐,日后自有无数品尝的机会,现在不用急着入口。入境随俗,还是领略非洲的传统饮食。

俄顷,小姐端上来一盘粗粮煎饼似的褐色主食,还有一小碟面容模糊的蘸酱。我之所以说它面容模糊,因为单从外观上看,稀泥一摊,完全判断不出它是用什么原料烹制出来的。不可思议的是——因为我挑选了这餐谱,航空小姐就不配发刀叉了。

我本没奢望能有筷子用,但连刀叉也免了,让我如何摄入这传统食物呢?

我向美丽的小姐提出疑问——请问我怎么吃?

她微笑着伸出自己的纤纤素手(她是黑人,但手很美,手指修长清秀),给我做了个示范动作。原来是用右手把软饼撕下适宜的一块,然后铺盖在一小撮肉酱之上,再用手指将饼块夹住肉酱,之后把这小包袱似的食物,填到嘴里就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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