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三万里(44)

2025-10-10 评论

如今去往萨比萨比营地的开端就先声夺人。要从约翰内斯堡乘专属航线的小飞机,飞抵营地。飞机小巧玲珑,规定每人携带的行李绝对不得超过15千克。专属的豪华小机场,在一应周全的服务设施之外,配备精准的行李秤,不仅是托运的行李,就连身上背的手里提的小包也一并计算在内。如果重量超标,多余的部分不是一般的超重罚款作结,而是要让你把它们留在机场代为保管,然后通知你的亲朋前来取回。概因飞机的载重有严格限制,超重了就不能保证安全。为了不在半路上坠毁,跌下来成为动物们的下午茶,旅客们都要严格执行规定。

这可难煞了我们。从萨比萨比营地钻出来之后,还要在非洲旅行近一个月,穿越赤道和高原。行李箱的自重有3千克,所有的物品都要压缩在12千克以内,难度很大。

为了保证重量不超标,我特地网购了一个行李秤。芦淼笑话我,说本来就非常紧张的重量额度,加上这个秤就又多出300克重量。

我说,赴萨比萨比乘小飞机出发那天早上,完成确认行李不超重的任务后,我把它留在宾馆的桌子上。

锱铢必较到苛刻的地步。

手提电脑和一应充电设备必须带,望远镜必须带,存储卡、相机必须带……哎呀呀,和箱子的自重加起来,已达6千克多。这要求其余所有的物件必须压缩在9千克以内。光是携带的诸多药品,就差不多有大半千克。计有:抗疟药、驱蚊液、清凉油、防晕车药、防过敏药,治拉肚子的,包扎外伤的,抗感染的,治疗消化不良、肚子痛的,酒精棉,创可贴……都是断乎不能少的啊!第二位重要的是送给非洲友人的礼物,这个必须有。至于自己的衣服尽量精简,除内衣之外,一件抓绒衣打天下。由于抓绒衣比较鲜艳,还要带一件中性色彩的外衣,以便在保护区内减少对动物的刺激。鞋子脚上穿一双,行李里带一双。遮阳帽、墨镜、防晒霜……对了,还有拖鞋,非洲酒店通常不供应此物。所有的牙膏、洗浴液、洗发水,够在萨比萨比用的即可,深山老林怕没得卖。出了营地之后的用度,再去购买。所有的阅读资料都存在电脑中,不拿一张纸片(这一条后来稍有更动,我用一张纸记录了所经诸国大使馆和外交部领事司电话,还有保险公司的电话,大约占用了几十克重的额度)。相机用最简陋的,功能寥寥,只有几百克。连随身携带的笔都反复掂量,排了最轻的一支。带不带指甲刀呢?这也要占用至少100克分量。我原本想不带了,出发前把指甲剪秃到露肉,等回到家里再彻底清理。后来一想,不行,近两个月不剪指甲,归来时会成九阴白骨爪模样。忍痛拨出重量额度,挑了个最小号的指甲钳带上。此物袖珍到就是剪小指指甲也要折返多次。

还有个不可逾越的为难之处。萨比萨比之后,我将乘坐“非洲之傲”列车。它号称极度奢华,在提前发送的乘车文件中,要求所有乘客在每日晚餐时,必着晚礼服出席。

天哪,现在我只剩下一千克的分量了。几件晚礼服?就是用报纸糊,也要超标。

思前想后,突然眼前一亮——中国伟大的丝绸翩然起舞。蚕宝宝用它柔弱的丝缕拯救了我!买了几条丝裙,油光水滑、光亮灼灼。由它们担当礼服之角色,应该说得过去。

临到小机场之前,我连口袋中的纸巾都扔了。心想,抵达一个号称世界上顶级营地的地方,大便纸总会有吧。

在小机场过磅的时候,心怦怦跳,做贼似的紧张。虽然自己称量不超重,但若是机场的秤不一样呢?若是多出一千克,我再也找不到可以扔出来的东西啦!

思前想后,暂且可扔的东西似乎仅有一样——两包红烧牛肉方便面。一想到有可能和这两包方便面诀别,从此永不相见,肝儿颤啊。

你一定笑话我在如此紧张的额度中,居然还为方便面保留了一席之地。

我也一边耻笑自己,一边义无反顾地带上了它们。这两包方便面,我是N次拿出,又N+1次地放入行囊。非洲路途遥远、前途叵测,中国风味的这两包面,给我的肚腹以稳定的安全感。

好在一切妥帖,那个网购来的被我放弃的行李秤,居然和机场的秤一丝不差。行李未曾超标,得以顺利登机。

从未乘坐过这样小的飞机,单排座,连驾驶员10个人。从它小得和茶杯口差不多的舷窗朝下俯瞰,像骑在一只鹅的背上。

已是南非暮春时光,但旷野春晚。广袤的原野苍黄中,只染有一抹稀薄新绿。飞行40分钟之后,萨比营地到了。飞机却在机场上空盘旋,迟迟不肯落下。定睛一看,原来是跑道上有一头双角犀牛在漫步,身圆如鼓、皮糙肉厚,完全不理睬头顶上的钢铁怪物,兀自优哉游哉地漫步。或许,它真把这家伙当成了一只无聊的秃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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