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原与星空之间(81)

2025-10-10 评论

过了足足五分钟,我才收起听诊器,对一直紧张注视着我的老人说:“您的关节有一点毛病,但是,不要紧;吃了药,就会好的。”

老人放心地舒了一口长气,好开心的样子离去了。

我和果平又为别的病人忙起来。过了一会儿,老人牵着一头大山羊走过来,对向导连比画带说,很激动的样子。

向导对我们说:“老人讲的是‘曼巴牙古都’,翻成汉语的意思就是医生好!他要把这只羊送给你们,请你们收下他的一片心意。”

我和果平惊得张开嘴巴合不拢,我们只为老人做了这么一点应该做的事,老人就要如此重谢我们,怎能叫人承受得起哪?!

我们赶紧对向导说:“羊是万万不要的,老人以后要躲避潮湿,关节就会好起来。”

向导把我们的话转达给老人。

老人泪光闪闪地说:“以前的游医,给牧民一盒清凉油就要换走一只羊。土其切!土其切!”

向导告诉我们:“‘土其切’的意思是‘谢谢’!”

有一天,我们之中年龄最大的河莲说:“你们谁吃过花生糖?”

大家一齐嚷起来:“我吃过!”

是啊,哪个女孩子小时候没吃过香喷喷、甜蜜蜜的花生糖呢?只要一想起那滋味,舌头下面就储存了一包口水要流出来。

河莲说:“那我们自己做花生糖来吃,开一间世界上最高的花生糖作坊,好不好?”

在我们这些女孩子里,果平是以吃肉闻名的,我们都说她的祖先一定不是从猴子变来的,而是一只老虎变的,所以,见了肉就没命;而河莲是以巧出名的,她说要办什么事,一定能办到。

我们立刻大叫:“开花生糖作坊,好哇!好哇!”

我们都吃过花生糖,可是,我们都没有做过花生糖,连脑子最聪明的河莲也没有做过。不过这难不倒我们,大家回忆起小时候吃过的花生糖,不就是一些炒熟了的花生米裹在琥珀色的糖稀里,放凉了就成了吗,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们开始筹措原料。

因为我不吃羊肉,炊事班长对我比较优待。在大家吃羊肉的日子里,允许我自己挑别的食品。这一回,我放弃了最爱吃的大红枣,要了满满一大碗生花生米。

还有必不可少的糖,这也很好办。为了给大家补充营养,每人每月可分到一茶缸白糖。现在大伙儿争着贡献出来,河莲忙说:“够了够了,花生只有一碗,小马不能配大鞍子,要不就比例失调了。”

原料备好以后,发现没有锅;没有锅,就没法熬糖和炒花生。我们的花生糖作坊还没开张,就面临倒闭的危险。

“就在我的刷牙缸里熬糖吧,虽说它小了一点,多熬几缸子也就够了。”果平挺身而出,解决了一半的难题。

但总不能用刷牙缸炒花生米呀,它的底面积太小了,最下面的花生煳透了,表层的还没有热乎呢。

于是,有人提议吃罐头,然后……

大家听了都说这个主意好,七手八脚地打开了一筒一公斤装的菠萝罐头,你一勺我一口地迅速吃光,接着操起剪子,把罐头盒剪开,真是好大一张洋铁皮。我们把洋铁皮的周边卷起来,一个简易的铁锅就做好了。摆在炉台上,还蛮像样的。

我们把花生米倒进自制的铁锅里,炉火在下面熊熊地燃烧着,花生米因为受热噼啪作响,有轻微的香气飘散出来。

我们正想为自己的发明鼓掌叫好,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个马口铁做的锅子,受不了高温的熏烤,中央突然软塌塌地陷落,熔化出一个红色的裂口。半熟的花生米像滑雪运动员一样,沿着烧红了的锅壁,飞快地掉进炉膛里去了……

一股焦煳味弥漫在空中,我们垂头丧气,作坊失败了。

“不要灰心,我们再想想办法。”河莲一点不气馁,明亮的大眼睛四处搜寻,一眼落在门后铲煤的铁锨头上,说,“就用这个当锅吧。”说着,端起铁锨,洗净了煤灰,架在炉台上,比个真锅还神气。

铁锨很厚,再也不会熔化掉。

我们把花生米倒进去,用筷子不停地拨拉。当筷子头变得焦黑的时候,花生米也熟了,散发出扑鼻的香味。真想先吃几粒,但为了我们作坊的声誉,大家都耐心地忍着馋虫的煎熬。

花生凉了以后,我们小心地把花生衣搓掉,把白白胖胖的花生放在一个碟子里。

下一个步骤就是熬糖了。这是比较简单的活儿,把糖放进茶缸,用筷子搅啊搅,不一会儿白糖就融化成淡黄色的糖稀,冒出透明的气泡。当糖稀的颜色变成褐红色并闪出油漆一样的亮光时,河莲果断地喊了一声:“好了!”她飞快地把糖稀浇到碟子里的花生米上,并用筷子不停地搅拌,使它们混合得更均匀。一种属于真正的花生糖的甜香气,刺激得我们一个劲儿地咽唾沫。几次想尝尝正在冷却过程中的花生糖,都叫河莲给拦住了。她说,一定要等到花生糖完全做好了,用小刀割成一小条一小条的,像街上卖的一样,才分给我们吃。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毕淑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