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事,都是因人而异。对你难于上青天的事,对另外一些人不过是弹指间的小菜一碟。所以,先锤炼你的人格和目标吧。当它们光彩照人的时候,机遇就在不知不觉中降临了。
这没有什么可神秘的,只要你像雏鹰,无数次张开翅膀,有一次正好刮过来了风,那是一股上升的气流。如果你蜷缩在巢中,无论刮过怎样的风,对你都只是寒冷。
一位心理学教授在录取报考她的研究生时,勾掉了得分最高的学生,取了分数略低的第二名。有人问,你是不是徇私舞弊或屈服于什么压力,才舍高就低?
她说,否。我在进行一项心理追踪研究,或者说是吸取教训。
她是位德高望重的学者,在专业范畴内颇有建树。别人一定要她讲讲录取标准。她缓缓地说,我已经招了多年的研究生,好像一个古老的匠人。我希望我所热爱的学科在我的学生手里发扬光大。老一辈毕竟要逝去,他们是渐渐暗淡下去的苍蓝。新的一辈一定要兴旺,他们是渐渐苏醒过来的嫩青。但选择什么样的接班人呢?我以前总是挑选那些得分最高、看起来兢兢业业、学习刻苦、埋头苦干,像鸡啄米一样片刻不闲的学生。我想,唯有因为热爱,他们才会如此努力取得优异的成绩,因此,他们应该是最好的。我在私下里称他们为“苦大仇深型”的学生。
许多年过去了,我有从容的时间,以目为尺注视他们的脚步,考察他们的历史,以检验当年决定的命中率。
我发现自己错了。在未来的发展中最生龙活虎、最富有潜质并且宠辱不惊,成为真正的学科才俊的是那样一种人——他们表面上像狮子一样悠闲,甚至有点儿漫不经心和懒散;小的成绩并不能鼓励他们,反而让他们藐视般的淡漠;对于导师的指导和批评,往往是矜持而有保留地接受,使得他们看起来不很虚心;多少有些落落寡合,经常得不到众口一词的称赞;失败的时候难得气馁灰心,几乎不需要鼓励;辉煌的时候也显不出异样的高兴,仿佛对成就有天然的免疫力。他们的面部表情总是充满孩子般的好奇,洋溢着一种快乐,我称之为“欢喜型”。
苦大仇深型的学习者,主要是为了改善自己的生存状态,追求科学知识给自身带来的优裕与好处。一旦达到目的,对于科学本身的挚爱就渐渐蒸发,代之以新的更敏捷的优化生存状态的努力。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自然无可厚非,但作为学业继承者,则不是最好的人选。
欢喜型的学习者,也许一开始他们走得不快,脚力也并不显出格外的矫健,但心中的爱好犹如不断喷发的天然气,始终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风暴无法将它吹熄。在火光的引导下,欢喜型的人边玩边走,兴趣盎然地不断攀登,绝不会因路边暂时的风景而停下脚步,直到高远的天际。
心理学教授说,几乎世上所有的事,都可以划分成“苦大仇深型”和“欢喜型”。比如读书,若是为了一个急切的目的而读,待事过境迁,就会与书形同路人。如果真是爱好喜欢,就会永远将书安放枕边,梦中与书相会。
某机构驻北京办事处的首席代表,是一位外籍女华人。
一次聊天,她说,本公司待遇优厚,事业发展很有前途,因此每次招聘白领,硕士、博士云集,真像一句北京土话形容的——可用簸箕论堆儿撮。好中选优,我的用人标准非常简单。开始阶段,完全唯文凭是举,而且一定要名牌大学的高才生。
我说,这样做是否有遗珠之憾?自学成才的也大有人在,俗话说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首席代表点头道,你讲得也有几分道理,但现代社会如此快节奏,哪儿有时间像个老农似的慢慢考察马的能力?我没有火眼金睛能看穿人的心肺,只有凭借他的历史。如果是匹千里马,早该穿云破雾战功赫赫。馅儿里藏着很多肉的包子,必会油汪汪、香气扑鼻,不能等咬了一口才知道。
名牌大学的学生,当然也非个个金刚不坏之身,但杰出人才的保险系数大一些。你想啊,重点大学的学生一般来自重点中学,重点中学来自重点小学……据说一个小学生大约要考500次试。念到博士毕业,便经历了成千上万次考试。都说现在学生压力大、精神负担重,能在大负荷下成绩优等,不曾考试昏倒,没有长期失眠,精神无分裂,身体未崩溃……不正说明了他毅力顽强、心理素质稳定,是可堪造就的人才吗?
再者,我喜欢名牌大学学生的自信和优越感,那是一种从小积攒起来的雄厚功力和接受了某种训练培育出的虚张声势型自信,内在质量不一样。后面这种东西,一般的场合下还可凑合,但到关键时刻需要大胆魄、大气概时就易溃败瓦解。现代商战很残酷,谁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进退有度,坚持到最后一分钟,才能成为长远的赢家。当然,衡量人的整体素质,是综合指标,但我哪儿有那么多时间一一鉴定?只有忙中取巧,简化约分,把复杂的问题程式化。打仗时,大家挑选勇敢的人。和平年代,人们便用名牌大学这孔筛子,做用人的初步甄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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