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书包里,还有很多待审的稿件,重重叠叠如同千层饼,让人看了眼晕。小娅可说是“半工半读”,在承接着繁重的课业洗礼的同时,还一如既往地承担着《中国青年报》社的行政和编辑工作。用一句流行语来说,就是“双肩挑”,或是“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因此,她的行囊,也就难怪有加倍的容积了。
她的书包里,总是有咖啡。每当课间的时候,她都会为自己冲一杯浓浓的咖啡,用嘴唇吹着缭绕的白气,一小口接一小口很快地喝下,一边喝,一边有些含糊不清地问:“嗨,你喝不喝?我还有哪……”看那神情,不大像是享受,更似农妇蒸馒头的时候,期望火焰更炽热地燃烧,不停往灶坑里填柴。
她的书包里,常常有书。她预备借给别人的,还有她向别人借的。当然前者大大多于后者。小娅是位藏书家,购书的领域很广,数量很大,荐书的眼光很好。她出借书的时候,慷慨义气。常常说,一本好书,若是能有更多的人看到,这本书就更有价值了。我很郑重地对她说过,希望下一次我搬迁的时候,能离你家更近些,办一张你家藏书的借书证,从此受益多多。
她的书包里,还有抹布。小娅干活麻利爱清洁,清晨上班上学的时候,会用抹布擦了公共汽车上的座位,再安然坐下。当然了,此举的前提是那天车上人少,她碰巧有个座位。不然的话,她只好或精神抖擞或疲倦地站在车厢里,奔波在京城的学校、报社和家之间的拥挤中,再清洁的抹布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她的书包里,还会有塑料袋。如果家中那天恰好没水果了,她会在街头的小店买了橘子或是香梨,用塑料袋装了,塞进书包里,再去开会。
小娅的书包,透露出了小娅的身份和她的业绩。她是一个好学生、好工作人员(她被评为2000年的全国劳模)、好主妇……她在繁重的工作和学习之余,以手中的笔,描绘了很多人的生存状态和她的深深思虑。心血凝聚,有了这本书1。小娅期待着每个人的生命,都能飞翔起来,如同雪山之颠乘风直上的喜马拉雅鹰。
有多少人反思过自己生命的状态呢?它是站立着还是匍匐着?是沸腾着还是喑哑着?是绚烂着还是惨淡着?是舒展着还是蜷曲着?是清澈着还是混浊着?是芬芳着还是腐烂着?是洁净着还是朽败着?是生长着还是衰亡着?
……?问你问我也问他。
只要我们一息尚存,我们就与一种生命的状态如影随形。让每一株生命蓬勃奋进,振翅飞翔,我猜是小娅写作的衷心愿望。她有多年的经验与心得,经过学习,更是如虎添翼。我以一个老同学的身份,热忱地向那些关注自己生存状态的人,推荐读一读陆小娅的这本书,你们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中国人对灾难的“翻译”,表现了一种漫不经心的徐缓。日本人则要直截了当、咄咄逼人得多。我小的时候,就对礼堂里的“太平门”三字百思不得其解。问了大人,说那是一扇平日里用不着的门,不用管它就是了。
从此我看太平门的目光,就是懒洋洋的。潜意识里,甚至觉得它是一个赘物。
日本人斩钉截铁地将它命名为“非常口”,表明它是在非常时期的一个出口。试想哪一个人面对着“非常”二字,敢掉以丝毫的轻心呢?!
一个“太平”,一个“非常”,表达的是两种不同的思维。我们寄予的是最后的美好期望,日本人指出的是当前严峻的形势。现实比希望更加有力。
再如保险业。我们将它译为“保险”,给人一种冬日暖阳般的放松感安全感。东洋人惊世骇俗地直接定名为“日本火灾”、“日本生命”,令人凛然一震,顷刻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我们宣布的是危机结束后的善后安抚事宜,他们警告的是灾难爆发时的巨大伤害。对于预防抵御灾难来说,毫无疑问,后一种状态比之前一种状态要强大机敏得多。
也许这只是文字游戏,但文字上也确实是有游戏的。在日本任何一架电梯里,都在显要位置标明:
当遇到地震、火灾等灾难时,切不要在电梯内避难。不要继续使用电梯!
这当然是极对的。灾难时,一应电器的使用都应禁止。克拉玛依大火,若不是因电动卷帘门失灵,原不会有那么多鲜花萎地。但日本产的电梯到了中国,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这一行性命攸关的字样。
我不知是什么人用什么样的橡皮,擦掉了对于灾难的提醒和忠告。
直视灾难,也许是制伏灾难最好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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