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翅膀(132)

2025-10-10 评论


  田守诚又在搞平衡。肖宜不过是这里面的一个牺牲品。这就像有人下棋,有人

就得当棋子儿,让下棋的人在棋盘子上摔得叭、叭直响,没准还要被摔成两半儿。

  自从一九七七年底,那位在清查运动中被田守诚抛出来的副部长被撤职查办之

后,“文化大革命”中支持过他的那一派群众,对田守诚怨声载道,都在骂他:“

过河拆桥,忘了你怎么上的台,坏事干得一点不少,部长的乌纱帽戴得还挺牢。”

  田守诚的的确确是靠着那一派的力量,在“文化大革命”后期被结合进领导班

子的。

  于是,往上告状的、寄揭发材料的不少。

  田守诚不在乎人家骂。骂又怎么样,能把他的级别骂掉,还是能把他的乌纱帽

骂掉,还是能把他的工资、房子骂掉该忘本就得忘本,不然记着那么多东西,背

着那么多的债,人还往不往前走只是那些揭发材料让他发怵,所谓知情者也。

  怎么办他想出这一手,给另一派头面人物在“文化大革命”

  中的表现作个政治结论,灭灭他们的威风,平息一下清查运动中受挫一派对他

的愤怒。

  肖宜从来没有感到过什么威风。当初只不过是一种献身的热情。他常恨自己生

得晚,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没能在革命战争年代为党的事业冲锋陷阵,是一生的最

大遗憾。终于赶上了一个“文化大革命”,可以为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抛头颅、

洒鲜血……现在又要重翻老账,给他做政治结论了。他有错没错有,他的错在于

给人当枪使,干了好些让他后悔莫及的蠢事。

  直到现在,见了曾是对立派的同志,肖宜还感到无限的悔恨和歉疚。他们为什

么要像仇人一样地互相厮打,狂骂好像一个失去了理智的人,用自己的右手砍断

自己的左手……那时候,他们都是疯子。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疯子,希特勒是战争

疯子。

  汪方亮叫住他:“肖宜同志,许久没过问你的事了,你的结论最后是什么”

  肖宜似乎不大愿意谈及:“‘运动中犯有严重政治错误’,理由是我有反对某

副总理的言论。”

  汪方亮勃然。照这样下去,将来反对某副部长也会成为严重的政治错误。什么

时候了,还搞这套极左的玩艺儿。“你签字啦”

  肖宜冷然一笑:“没有。这道理说不过去,我不准备接受,现在正僵持不下。”

  得帮肖宜想个办法,硬顶也不好。对付田守诚,汪方亮相当有办法,他摸透了

田守诚的脾性:乌纱帽重于一切,自身利益高于一切。抓住这个特点,就能牵着他

的鼻子走。

  设计院有个副院长,因为给田守诚提过意见得罪了他,三年没给人家分配工作。

那位副院长找汪方亮帮忙,汪方亮就对田守诚说:“听说那位副院长在‘文化大革

命’中整过你”

  田守诚不知汪方亮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很谨慎地说:“没听说呀。”

  汪方亮一惊一乍地说:“哎呀呀,你这是背了黑锅了。很多人在下头议论,说

他三年没分配工作,是因为他在‘文化大革命’中给你提过意见,你现在是报复人

家。”第二天田守诚就过问了这件事。

  汪方亮的另一位朋友,田守诚也是一直不给安排工作。

  汪方亮做出老谋深算的样子对田守诚说:“老陈这个人你得安排工作。”

  “为什么”田守诚问。

  “你现在不给他落实政策,将来组织部会落实。这个人情你不送,让组织部去

送他有点祖传的医道,对疑难症很有点办法,他那里四通八达,找他看病的人,

什么品位的都有,”说到这里,汪方亮有意放低了声音,“而且听说他的嘴很不好。”

  不出一星期,陈局长安排了工作。

  汪方亮走过去,意味深长地对肖宜说:“你拿着那个结论去问问田部长,反对

某副总理是严重政治错误,反对邓小平副总理算什么性质的错误不逮偷牛的,逮

那拔橛的,有这个道理吗”

  这时一位勤杂工人走了过来,对汪方亮说:“汪部长,您昨天下班的时候没有

关窗,弄得满屋子都是灰,我们打扫卫生可麻烦啦。”

  “是吗,啊哟,我忘记了,实在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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