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翅膀(56)

2025-10-10 评论


点,他来了,还带着个女的——哎,那女的是干什么的”

  杨小东答:“部办公厅主任。”

  吴宾接着说:“什么主任!捧哏儿的。两个跟演双簧似的,跟咱们吹了一个小

时的反击右倾翻案风,然后,嘀——嘀——屁股后头一冒烟,走人了。他敢情好,

回到家里,有保姆做现成的伺候着。

  不像咱们,还指望着过节放几天假休息休息,看看朋友。女同志还想趁这几天

洗洗涮涮,缝缝补补。这么一来,加上路上往往返返,一天的时间全泡汤了。他倒

好,在厂子里混了一个小时,还落个部长下厂过革命化的春节,登报扬名,便宜全

让他占了。这种花里胡哨的人,还一节节地往高里升,真他妈的邪门儿。中国还有

希望没有怎么打倒了‘四人帮’,还有这种事儿。“

  葛新发又给他斟上一杯:“喝吧,喝吧,你操什么心,他当他的官儿,你干你

的活,跟你有什么关系,工资一个也不少你的,不就得了。”

  吴宾不肯罢休:“正经关系不小呢这种人当权,能一心扑在‘四化’上能

把老百姓放在心里工资一个不少,可也不见长啊。

  要是当官儿的都这么个当法,咱们还有没有盼头了”

  画家又在桌子底下踢踢郑子云的腿。

 
  郑子云的神色,不像刚坐到这张桌子上的时候那么神采奕奕了。他忽然显得疲

倦、苍老、冷漠、拒人千里。他抓起那瓶没有喝完的茅台,给每个人都斟上一杯,

急于收场地说:“各位小同志,我敬你们大家一杯,怎么样”

  吕志民握起酒杯:“总得有个说法吧。”

  “说什么呢”郑子云转向画家。画家依然用那双儿童一般充盈着笑意的眼睛

看着他。郑子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这样地笑啊。

  “这样吧,今天能和你们一块喝一杯,心里挺高兴,希望咱们在各自不同的岗

位上,做出好成绩。咱们后会有期,干!‘.众人一口饮下。

  吴宾咂吧着嘴唇:“好酒。”

  吕志民在跟郑子云握手言别的时候问道:“说了归齐,您二位又是干什么的呢



  郑子云一面扣着绿色棉布军大衣的纽扣,一面答道:“他是画家,我嘛,干点

行政工作。”

  “啊,管吃、喝、拉、撒、睡的。”

  郑子云笑笑:“差不多吧。我说你们这顿饭吃得真值。”

  “车间主任的鼻子都气歪了。”

  “再气一下,兴许就正过来了。”

  出了饭馆,冷风扑面。在饭馆里变得有点沉闷的人,像一个猛子扎进了大海,

让冷飕飕的感觉刺激一下,重又兴奋起来。

  郑子云问:“你刚才笑什么你说一会儿告诉我。”

  “我忘了。因为我好像一直在笑。”

  郑子云陪着画家慢慢地向电车站走去。他的眼睛,在街灯的映照下闪烁着,像

有许多飘忽不定的念头,一个个地在那里面闪过。他忽然打破沉默:“今天吃饭,

收获不小。那个杨小东帮我解决了思想上的一个大问题。怎么才能调动人的积极性

不能光靠空头的说教,也不是什么先生产、后生活。靠的是关心人,相信人,鼓

舞人。古时候还有一句话,叫做士为知己者死呢。你知道我当初是怎么向往革命的

既不是因为看了《共产党宣言》,也不是因为看了《资本论》,而恰恰是因为看

了一本意大利作家亚米契斯写的《爱的教育》。它使我相信并去追求真、善、美。

杨小东是个了不起的心理学家。你说是不是不过,有点对不起你,说是请你吃饭,

结果让你陪我听了一晚上你毫无兴趣的谈话……”

  “谁说我没兴趣,他们说的,不正是大家心里想着的吗况且.我也有很大的

收获。”

  “噢!”郑子云有点惊奇,他停住,定睛看着画家。

  “我一直在琢磨你,观察你。将来我想替你画张像。不过要画你是相当困难的。

你的思绪、神情变化得异常迅速。每一个瞬息的变化,都从不同角度显示着你的气

质,丢掉一个都是可惜的。可事实上不得不在丢掉,它太难以捕捉。”

  郑子云异常严肃地说:“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画家那像随人摆布的儿童一样的眼睛,也变得严肃起来,像郑子云一样的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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