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什么叫政治,政治就是看准了风向,该表态的及时表态。其他全是瞎扯淡。
田守诚从里间走了出来,把准备在厅局长会议上用的讲话稿还给了肖宜,说道
:“肖宜同志,这篇东西我看过了,具体的我也提不出太多的意见,只觉得说得还
不透,你是不是再和调研室的同志们研究研究,结构再调整一下,语言再凝炼一些,
内容再充实一些。
文字不能太严肃,可也不要太活泼;要站得高一点,但也不要太空。
请你再辛苦一下。好不好“
田守诚总是这样,自己从不动手,也不把自己真正的意图、观点,清楚、明确
地告诉经办的IS]志。刚开始给田守诚当秘书的时候,肖宜真是吃了不少苦头。一
个讲话,总是左改右改。根本搞不清楚为什么改,以及应该改些什么。田守诚作一
个报告,肖宜总要累掉几斤肉。渐渐地,他也摸出了一点规律,想出了一点办法。
现在,肖宜毕恭毕敬地听着,认真地翻着手里的文稿,不断地点着头。等田守
诚说完,立刻说:“是,一定按您的意见改好。”其实,他心里正在琢磨如何剪剪
贴贴、勾勾划划,把第一页变成第三页,第九页变成第七页,拖上几天,什么都不
用改,等到作报告的头天晚上十点钟送到田守诚家里,再说句:“我们按您的意见
改了。”
也就行了。每每田守诚讲完之后,还会对他说:“这次改得不错,比以前的好
多了。”
“还有,这几份文件我看过了,请你转给有关同志吧。”
这时,林绍同走了进来。默默地看了田守诚一眼,田守诚立即会意地走进里屋,
林绍同随后跟了进去,并且随手把里屋的门关上了。
真可笑!好像谁会对他们这种见不得人的活动感兴趣。肖宜早就感到,田守诚
和林绍同的关系亲呢得不正常。他立刻以送文件为由走了出去。肖宜正巴不得离这
种不正常、没原则的东西越远越好。
纪恒全把贺家彬那份人民来信送给郑子云:“田部长那里转来的。”
郑子云匆匆地翻了翻,然后,朝站在一旁的纪恒全斜睨了一眼,便把那篇东西
往写字台里一塞:“好吧,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是郑子云表示谈话或办事到此为止的意思。
看着纪恒全走出房间,郑子云又从写字台里拿出贺家彬写的那份东西,认真地
再看一遍。他一面看一面微微地点头。
渐渐地,他感到被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紧紧地攫住。那东西用它看不见的肢爪
扼他的脖子,挠他的心。
那是什么呢他非弄清楚不可。郑子云不喜欢不明不白的东西。他潜下心来审
度自己。
近了,近了,好像看清楚了。那东西竟有些令人难堪。他犹豫了一下,它立刻
滑了过去。
“你没有勇气正视它吗”他尖刻地反问自己。静静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像斗
牛那样扎下自己的脑袋,硬着头皮,猛地一下扑了上去。
他终于明白。他绝不可能写这么一篇报告,去明明白白地阐述自己真正的看法。
当然,按照他的身份,不必这样去办事。但只是身份吗他能无愧地说,那难
能可贵的,使一个人懂得如何生、如何死的信念、良知.一如当初那样未被世俗利
禄的尘埃所遮蔽吗从干校回来之后,很久没见过贺家彬了。当郑子云还被作为“
走资派”审查的时候,他们曾在一个班里劳动过。那时,贺家彬很有些和别人不一
样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分担他力不胜任的担子;甚至和他讨论恩格斯的《
自然辩证法》;谈论蓝眼睛的白猫为什么是聋子,应该验证一下,但他们谁也没见
过蓝眼睛的白猫;告诉他学习小组长的外号叫“发了疯的钢琴”,连长的外号是“
拱形的线”。因为他给大家分菜的时候,先是舀上满满的一勺。你以为他是那么慷
慨吗不,接着他就把菜勺抖了又抖,直抖到剩了半勺,好像就要因此而破产,一
咬牙、一跺脚地扣在你饭盆里。要是他发现领菜的队伍里有值得拍马屁的人,情况
就不一样了。他会从那人的前三位起,逐渐增加份量,至那人时,达最大量,然后
又逐渐下降至半勺。当然,也有人叫他“张半勺”,不过贺家彬说,那个外号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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