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翅膀(87)

2025-10-10 评论


是“入乡随俗”

  的人,那反而让他觉得像做戏一样的难受。

  汽车减速了。大约前面不是红灯,便是路面上有坑洼。随后,郑子云觉得身子

轻轻地颠了一下。他睁开眼睛,街上正是一天里行人、车辆流量最大的时辰。

  右转弯,绕过一辆进站的公共汽车。上车的人你推我搡,在车门口挤成一团。

两个挺胖的人同时卡在车门那里,谁也不肯让一步,谁也上不去,闹得后边的人挺

着急。有个小伙子拿肩膀使劲儿地把那两个卡在车门上的胖子往车里顶。要是不这

么乱挤,大家早上去了。

  那辆公共汽车,不等人上完就启动了。其实车上人并不多,车下的人全能容得

下。这么一来,它就把本应是自己的乘客甩给了下一辆公共汽车。而等车的人,又

得白白地耗去许多时间。这是原本不存在的、硬给自己添上的麻烦。

  真正使人疲惫不堪的并不是前面将要越过的高山和大川,却是这始于足下的琐

事:你的鞋子夹脚。

  马路两侧的街灯亮了。远远看去,像一条波光闪烁的长河。

  马路当中,一辆辆小汽车的红色尾灯流泻过去,像一艘艘小小的快艇。城市生

活中到了顶的美妙景色。

  郑子云摇开车窗,风吹了进来,抚弄着他的头发,他的衣领。

  他觉得自己也像驾了一叶扁舟,驶向永远到不了的地方。他想起自己刚刚作过

的报告。这一生,他作过多少次大大小小的报告回忆不起来了。记得的,只是那

被热情燃烧着的感觉。

  热极生风。旋风刮过之后,什么也不会留下。

  他这次报告,也会像过去的报告一样,不了了之。如一片雪花之于沙漠。他感

到沮丧。人在疲倦的时候思想容易变得灰暗。

  领导人物的素养中有一条:能保持稳定的情绪,不沮丧,不失理性……他刚刚

讲过。他的嘴角上浮起那在部里颇享盛名的“郑子云式的冷笑”:刻薄、冷酷。正

是他自己,还不具备一个合格的领导干部的素养。

 
  也许不必那么悲观。据他所知,北京、上海、哈尔滨……许多城市的工业管理

部门,社会科学研究单位,大专院校,都已开展了这方面的组织、研究工作,有些

企业业已开始试行。生活毕竟前进了,人的思维方法已经变得更加科学。人们一旦

从迷信和愚昧中挣脱出来,就会爆发出无法估量的能量。

                 十一

  当文学作为文学的时候,有人很可能会把它当成擦屁股纸,也有人一辈子不会

读上一本文学作品。

  当文学作为政治奉献给人们的羔羊时,却成为老幼咸宜的食品,人人都会争着

咬上一口。男盗女娼、物价上涨、倒卖黄金、小孩尿床、火车误点、交通拥挤、住

房困难、工资不长……无一不是文学的罪恶。文明古国中一种不可思议的怪诞。

  介绍曙光汽车厂厂长陈咏明的报告文学终于问世之后,不仅它的作者叶知秋、

贺家彬有幸加入了众矢之的的光荣行列,连郑子云也被卷了进去。因为他给诬陷陈

咏明的宋克回过那样一封信;因为他对这篇文章表过那样的态:“发!出了问题我

负责。”

  反对这篇文章的人,心里全都明白,说到底,这是小事一桩。

  根本问题在这里:郑子云几乎在每一个问题的处理上,都有一种让他们说不清、

道不明的别扭劲儿。别扭劲儿这东西,既不违反宪法,也不触犯刑律,党员的十二

条准则里,哪一条也挨不上边儿。

  然而,在人们的意识里有许多不成文的规则,它们虽不能制人以刑,却可以像

球赛似的把人罚出场外。

  按照规定,五次犯规,罚出场外。郑子云却只有三次或者四次。现在的问题是,

要给郑子云制造继续犯规的机会。球场上有这么一套心照不宣的战术。

  郑子云支持这篇文章的做法,虽然和田守诚的本意满拧,然而,出于这种心理

状态,田守诚非但不动气,私下里反倒有几分高兴:郑子云分明又把自己放到风口

浪尖上去了。

  他希望事情闹大,希望郑子云陷得越深、搅和得越狼狈越好。

  文章发表的当天,半夜三更,田守诚就给陈咏明打了个电话:“这件事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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