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天涯(46)

2025-10-10 评论

  思文身子往后一缩说:“不行,我要把他生下来,我一个人在这里太孤独了,让我也有一点希望。他生下来就是加拿大公民,政府会出钱养他。反正你的儿子种还可以,不丑也不蠢。你心里再怎么恨我,有了他我将来也会在心里感谢你。”我说:“林思文,你不要感情用事,生下来他苦你更苦。以后你还要结婚的,带了孩子你怎么办?你要为自己着想为自己留条路。你想孩子了以后还可以生。”她被我说动了心,双手捧了头不做声。过了好久抬起头说:“那就听你的,到医院去好了。”我说:“走。”她说:“走。”两个人都站起来,走到门边。她又回过头去,在地上把那把钢丝发梳捡了,扔到垃圾袋中扎了起来。我意识到现在已经到了人生的关键时刻,任何一个想法,都会影响我和她的一生。我心里突突地跳着,下了楼,我说:“搭单车去?”她说:“外面有雪。”我说:“拦部出租车?”她说:“只要你舍得。”我使劲地拍着头说:“这么沉,这么沉。”她说:“怎么办,你说。”我说:“让我再想想。”双手叉在颈后蹲了下去。她坐在沙发上说:“想吧想吧,你想吧。想好了不想了再把你想的告诉我。”
  蹲在那里我心中象踏过千军万马。半天我长叹一声说:“走投无路,真的走投无路。”思文说:“高力伟你这么苦那还是去医院算了。你回国去,我一个人在这里慢慢混下去,天也不会把人的路绝了。”我说:“你也想离婚?”她说:“我倒是不想,你要我也没有办法。”我连连叹气说:“家破人亡,吃亏太大了。想起来都怪我那时候心血来潮,怎么想起就顺口溜出一句话,要你去要美元考托福。不然现在在国内过个平安的老百姓日子,又有什么不好!苦是苦点,也不至于苦成这样子,惨成这样子。想一想人又何必呢!”她说:“那不离婚可以不呢?”我说:“不离婚不知道明天你又拿什么打我,皮肉痛我没什么,心里痛得受不了!”我用一根指头戳着胸前说:“这里,这里!”她说:“我绝对错了,绝对是我错了,我心里清清楚楚是自己错了。但是你可不可以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固执改百分之五十,我保证改百分之百。我结了婚的理想就是做一个贤妻良母,可就是被事情逼成这样!我能不能有最后一次机会?这一次是真的最后一次了。你不信我,我写个保证放到你那里,我没做到以后你拿出来,要怎么样我不说一句多话。”
  我说:“机会你已经有过好多次了,早跟你说再动手会出事的。到现在我怎么相信你,你自己说!老实说我心里最后一点感情被你昨天一打都打跑了。”她叹气说:“我现在也不是求你,只是心里还是舍不得你。”又低了头半天不做声,眼泪直往下滴,落在地毯上。突然她使劲把脚一跺,双手握拳用力打自己身上说:“只怪我自己,只怪我自己!”我连忙跑过去抓她的手说:“不要这样,思文,不要这样!”她发疯似地挣开我的手,往身上打得更重,哭嚷着:“打,打!都只怪我!让我打,让我打!我心里好恨我自己啊!”又抬起一只脚使劲踩另一只脚,痛得咧着嘴倒在地上,伏在肮脏的地毯上嚎啕痛哭。我一把抱住她,说:“思文,你别这样,我们不离婚好吗?以后我们不吵架,在这里苦几年回去好好过日子。”我说着也泪流出来。安妮和酒鬼在楼梯上探了头往下看,见我望着他们,马上又缩回去。我冲着他们拼命叫一声:“滚!”也嚎啕痛哭起来。两人痛哭着站起来,搀扶着上楼回到房中。
  渐渐的两个人都哭累了,声音微弱下来,最后只剩下相呼应着的一吸一呼的声音。两人相望着,都不说话。我看她脸上点点泪痕,楚楚可怜的样子,一种突如其来的欲望涌上来,在我血管中游走,模糊的一片终于凝聚成一种明确的指令。我不好意思地推她一下,她莫名其妙地望着我,询问似地“嗯”一声,见了我的眼神,马上又明白了,脸上浮出一丝羞怯。我抚摸她的头,她象羊羔子一样软倒在我怀中。我搂了她爱抚着,有一种新奇的感受。我一只手用力掐她的胳膊,她忍着痛轻轻呻吟几声,却一点也不抗拒。这种顺从使我更加亢奋,便去解她的衣扣,她软手软脚地用细微的动作配合着我。钻到毯子底下,我问:“行吗?医生怎么说?”她说:“没关系吧。”把头靠在我的胸前。
  二十六
  我心里经常疑惑着,红尘俗世中有着某种难以理解的神秘力量早已作了既定的安排,不然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而不是那样?我从来不信上帝神仙之类的话,可有时还是忍不住这样想。有时候一念之差对一个人命运的意义,要大于他多少年改变命运的艰苦努力。那种超然的力量有时真的使人们感到了生命挣扎的徒劳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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