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那里想入非非,想到了“有亭翼然”这几个字来形容那种生动。我知道有很多姑娘,为了追求曲线感,用了那种厚海绵的胸衣。曲线是突出来了,但却没有这样一种富于质感的生动。我想来想去,越想越细腻,想象力突破了一切遮蔽,一切都在脑海中活灵活现的浮出来。我故意打乱自己的想象,去想写文章的事,又去计算存款的数目,可心里转了个弯,又想了回来。我抵抗了几次,没有用,干脆放弃了抗拒,让想象自由地流动,一边自言自语念叨着:“太下流了,太下流了。”不管怎么样,今天心里能有这么一颤,我还是感到了安慰。我没有问题,我是一个正常人,我得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证实了这一点。
五十九
思文打电话来,问:“最近还好吧?”我说:“老样子。她又问我,休息那几天都干什么,我说:“看汽车。”她没听明白却也不再问,又告诉我,她房间的抽水马桶堵塞了,请人疏通要几十块钱,问我有没有办法。我说:“来看看吧。”就骑车去了。我在工具店买了一个吸筒。去了她望我笑笑,我也望她笑笑。我到厕所里去看,她说:“有气味呢,脏。”我要她走开,把门关了,揭开盖子,一只手捂了鼻子,用吸筒去吸。吸了几下还是不通,也顾不得臭,双手握了吸筒去吸。吸通了秽物都下去了,可水还是流得不畅,一放水就快溢出来,再慢慢渗下去。思文推开门说:“可以了。”我说:“可以了我一走你又要打电话给我。堵东西了。”我要她找个东西来钩,她问:“筷子行不行?”我说:“拿个衣架来折了。”折了一个铁丝衣架钩了一会,软软的不得力。思文说:“还是请人来算了。”我手执了铁丝伸到水下面去,她说:“太脏了太脏了,还是去叫人。”我说:“反正已经脏了。”又把衣袖推得更高些,再伸下去,钩上来一个塑料袋。她说:“这是谁丢到里面的!”我用肥皂洗手说:“反正你这里来的人也多。”
她从冰箱里拿葡萄给我吃,说:“黑加仑呢,出国的时候看报上登了,广州卖七毛钱一粒,现在怕都要一块了。”我用左手拣了几颗吃说:“到这里才敢吃这玩艺,才几毛钱一磅。”她又告诉我,约克大学有个学政治学的博士对她有那个意思,来过几次了。我说:“那好啊。”她说:“我还没说高矮胖瘦呢,你就说好。生怕我找不到要你负责吧。”几个月前分手以后,我很担忧她那样悬着。在我看来,她应该对现实作出妥协,而不能死抱着一种理想不放。她并没有充分认识到这一点,我也不好明说出来。我说:“那当然好,至少下次掏马桶就不要我打湿手了。”她笑了说:“跟你说真的。”我说:“至少是个博士,还是洋的呢。”她说:“博士有什么用,我还当过洋博士呢。学政治的,将来饭碗都没有,还来靠我?我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我说:“人人都有缺点,到哪里去找那么好的人?真有个那么好的人,眼睛又望着空中飞过天鹅,说不定心也是黑的。”她说:“起码有你在前面做个榜样。”我说:“我算老几,黑角落里随便揪出一个都压在我上面。”她说:“你回国就威风了。”
她又详细告诉我和那个人认识的经过,要我判断这人怎样。又说:“专业实在不好呢,也就算了。也离过婚呢,也算了,我也不能那样去要求别人。只是个子又不太高,可能一米七还差点,年龄还比我小一岁。我有点难接受。”我说:“个子呢年龄呢,差不多就算了,别讲究那么细。”她生气说:“跟你说就这也算了,那也算了,什么才不算了呢?是个男人就算了!”我说:“固执就不算了,固执的人将来麻烦大!只要不象我的人我看去都是合格的人。”她笑了说:“那个人倒还不固执。”我说:“老是那个人那个人的,把他的名字吐出来算了。”她说:“那你不能出去说,你作保证。”我说:“什么军事秘密,要作保证!你不愿说就算了,我跟谁说去!我真要知道那还不容易?”她说:“你保证了啊。那个人叫古博学,这个名字我就不喜欢,跟出土文物一样。”我说:“名字是稍微太旧社会了点,不过你挑也挑得怪,名字也要挑,那挑起来还有个完?要是我喜欢一个人,她叫做狗屎也可以,叫王八也可以,我当她是王七的妹妹就是。”她笑得顿足说:“你好好玩的。”又说:“我不是挑呢,我有这样的感觉。”我不明白她是指对那人的感觉还是对名字的感觉,心里只想她快点安顿下来,就竭力劝她接触试一试,说:“又表白自己相信原罪说。成功的男人只多了犯罪的机会,有什么好,可怕。真的事到临头你还是不相信,只愿对方门门优秀。”她笑了说:“那倒也是,人就有这么怪,想的做的不一样。”我说:“反正先只是试一试。”她说:“就听了你的,试一试就试一试。试了好就好,试了不好就不好,反正是试一试。”我也说:“反正是试一试。”她又笑一笑说:“我们好奇怪啊,婚都离了,还商量这些事!别人知道了会笑脱牙齿的。”我说:“这有什么呢,有什么呢,又没有犯了法的哪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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