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范生说,我不是跟自己的脚过不去,我是要让那些企图看老革命笑话的家伙阴谋破产。国民党一个排都没有把我的蛋咬了,我就不相信一双皮鞋就把我打趴下。于政委,你就等着吧。
丁范生后来找到了肖卓然和汪亦适。丁范生说,我这双脚是革命的脚,是战斗的脚,是胜利的脚。但是老革命的脚遇到了新问题。我虽然没有参加过两万五千里长征,但是这双脚在抗曰战争时期,在解放战争时期,也是跋山涉水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这双脚对中国革命是有贡献的。现在穿不上皮鞋,你们说怎么办?
肖卓然和汪亦适面面相觑。肖卓然说,恐怕还是皮鞋不合适,丁院长,这个问题我们没有办法解决,惟一的出路就是换皮鞋。
丁范生摇摇头说,换过,换过四双了,但是都不行。现在看来,不是皮鞋的问题,是脚的问题。我这双脚,是为中国革命做出了牺牲的,爬山路,急行军。那时候要同日本鬼子和国民党的四个汽车轮子比速度,没日没夜,有路没路都要跑,跑得前面大后面小,基本上是残废了。你汪
医生是皖西著名的"排雷大王”,我就不相信,我这双脚的问题你就没有办法解决。
汪亦适稀里糊涂地问,丁院长,你说怎么解决?
丁范生说,做手术啊,你不是皖西一把刀吗?
汪亦适说,我现在是外科医生,开肠破肚还可以,矫正骨骼我不行。你这个手术我做不了。
丁范生没听明白,瞪着眼睛问,你说什么?肖卓然说,汪医生说,这个手术不在他的业务范围。
汪亦适看了肖卓然一眼说,对不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丁范生说,有事,你有什么事?上班时间,你有没有事我比你更清楚。你要是不服从命令,我可以让你马上就没有事情做。
汪亦适已经走到门口了,听见这话,站住了,缓缓地回过头来,脸色铁青地看着丁范生说,丁院长,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丁范生看汪亦适满脸怒气,一触即发,也有点儿紧张,但还是强作镇静说,汪医生,我们是军队,一切行动听指挥。你不要动不动就耍你的知识分子臭脾气。
汪亦适说,我们是军队,是人民军队,不是占山为王当土匪。你也不要动不动就耍山大王的威风。说完,摔门而出。
对于授上尉衔,汪亦适倒是没有太大的异议。他觉得这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他当的是医生,即便不给他授衔,他也可以照样看他的病。
戴上军衔的第三天上午,汪亦适受皖西第一人民医院的邀请,作为专家去为一个疑难重病患者会诊。参加各大医院会诊,已经成为汪亦适的家常便饭,而且通常是会诊之后,如果是大手术,汪亦适还得亲自操刀。这次也不例外。患者是皖西行署的民政局长,汪亦适看了透视片子,又询问了患者的情况,初步诊断为胸积水。手术之后证明,汪亦适的诊断是对的。
做完手术,已是下午两点。匆匆吃完工作餐,他正要返回709医院,呙开病房,迎头遇上舒南城和郑霍山。舒南城说,亦适,换了军装,人精神多了。你这是什么官阶啊?
汪亦适还没回答,郑霍山阴阳怪气地说,三个豆,上尉。汪亦适你进步不快啊,一九四九年你就是中尉了,忙活了六七年,在朝鲜差点儿弄了个残废,只加了一个豆。
汪亦适冷冷地看了郑霍山一眼,没有理睬他,转向舒南城说,岳父,这段时间我和大姐都有点儿忙,没有回家看望二老。
舒南城说,忙好啊,忙着说明工作重要,忙着充实。你们也不用惦记我们。我们也有很多工作要做。逢年过节回去看看就行了。
汪亦适说,岳父到医院来做什么?有病人在这里吗?
舒南城说,这话要问郑霍山。郑经理跟几家大医院都订了合同,中医药材基本上都是我们舒皖药行供应。为了确保诚信,我们每半个月就要到医院调查临床情况。
汪亦适笑笑说,哦,是这样啊。郑霍山这个国军医科学校的高才生,自命为未来皖西外科第一把交椅的西医天才,居然成了中药贩子,真是时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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